红薯叶的味道

近年来，人们大概是大鱼大肉吃腻了，想换一下口味，或者说是想吃一些健康食品，于是乎原来一些难登大雅之堂的东西，如马齿苋菜、蕨菜、红薯叶等等频繁出现在人们的餐桌上。我家的餐桌上也时常出现红薯叶，具体是什么时候出现在餐桌上说不太准确，只记得是几年前的一场台风过后。

那天下午快下班了，太太打电话给我，说要我下班以后顺便去菜市场买点蔬菜回来，我下班后随即驾车去茶市场，谁知道，通往菜市场的路段由于受台风暴雨的影响，积水很深，小车根本过不去，我只好掉头往回走，心里想今天晚餐就将就一下，吃一顿没有蔬菜的晚餐吧！按常规，我们家的餐桌上必定是有带叶子的蔬菜，几十年都是这样。

       下雨天路滑，车辆缓慢地行驶在城乡结合部的路段，忽然看见路旁有几个上了年纪的农村老人在卖菜。我赶紧将车停靠在路边，朝卖菜的摊位走过去，也没有什么蔬菜，他们卖的都是红薯叶。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太太大声吆喝着，“卖蕃薯叶啰，老板，买蕃薯叶吧！蕃薯叶好好吃。”。广东人称红薯为番薯，红薯叶即蕃薯叶。没办法，没有蔬菜卖，就让红薯叶顶上吧。我问白发苍苍的老太太“阿婆，你这蕃薯叶多少钱一斤？”老太太回答说“三蚊（即三元）”。我没有与老太太讨价还价，买了两斤红薯叶回家。

买回家之后，太太对此不太理解，说这些在老家是喂猪的东西，怎么能给人做蔬菜吃？我同太太解释了没有去菜市场买菜的原因，只能买到红薯叶顶替蔬菜，太太也理解我这样做，但她从来没有做过红薯叶菜。于是，问我这菜怎么做？我说蒜泥上汤吧！果真，太太做出来的红薯叶菜，十分爽口，得到了家人的一致好评。就这样红薯叶从此成了我们家餐桌上的常客。

吃到红薯叶菜，自然会想起红薯。红薯，可是我们这一代人记忆里挥之不去的东西。我的童年和少年时代是在农村老家度过的，对红薯的印象特别深刻。在我们那个物质匮乏的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红薯曾经作为我们那一代人充过饥的主粮之一。记得在大集体也即生产队时，遇到天旱或者水稻病虫害严重的年份，粮食不够吃，红薯就成了家家早晚补充主粮不足的必备食物。但天天吃，容易引起腹胀、消化不良，胃里经常反酸水。后来我母亲就变更了一种吃法，不是直接吃红薯，而是将红薯切成丝，晒干以后与米饭一起蒸煮，这样一来，我们怎么吃胃里再也不反酸水了。

暮春时节，是栽种红薯的季节，也是春天多梦的季节，其时正是春意渐浓时，阳光炽热地对大家微笑，鸟儿欢乐地在歌唱飞翔，那翻飞的彩色蝶舞，徘徊在五彩纷呈的花际，神秘醉人的烟雨，释放在疏朗的青青田地。田野酥软着活性，草木的叶生长得十分娇嫩，不远处有一片蒲公英，带状一点一点的淡黄。杨柳已不是初春了，鹅黄绿起了烟雾，如绿梦一般，走近了看时，芽叶沾满枝梢随风摇曳着，画出道道不规则线条轨迹。红的花，白的花，紫的花，在蔚蓝的阳光下，畅快自由的春风豪放。滋润万物的雨水来的更多了，一个绿肥红瘦的生命旺季，渐渐走近了天下的苍生，使人心神儿有几分荡漾了。乡亲们在四月的细风碎雨中，插种红薯，梦想着未来的收获。而这时的春阳是含羞的，身上有一种淡淡地、轻轻的柔和的光线普照，给人一种微软的感觉。

五月红薯花开，总给我一种紫色情怀。红薯花每年立夏刚至，就开始绽放，直到秋末。红薯花由五瓣内紫外白渐渐向外颜色转淡的花边组成。花心呈玫瑰紫，有喇叭花的神似，又有其厚重圆润的个性特点。有的悄悄盛开在绿叶丛中直到花败也不曾被人发现，有的越过藤萝绿叶张开灿烂的笑脸，在翠绿的枝头迎风招展。红薯花蕊是黄色的，静静的深藏于筒状的紫红色花茎里，蜜蜂和蝴蝶轮番飞来飞去，向它献着妩媚。微风吹来，朵朵红薯花开始手舞足蹈起来，那扭来扭去左顾右盼的姿态，婉约光艳佳丽随风摆着酷派。而那些还没有开花的苞蕾，则信心十足地傲立于枝头，摇摇晃晃恰是自由自在，像是在积攒劲头，等待花开绽放那一刻无与伦比的美丽。这时我想到了民国年间福建南安人吴增的《番薯杂咏》：“一样花开小锦葵，侬家藤本较人肥。剪藤邻女未曾到，但见花间蝴蝶飞。”诗人把红薯花开的美景描写得如此真实感人和诗情画意。红薯花惹人情思无限，风情旖旎间，尽是馨香诗情。如同乡村遍地绿草里其他野生花儿一样，不用修枝，不用施肥，也不用浇水，它依仗自己顽强的生命力，在大片田野里怒放生命，开成花的海洋。如果你熟悉雨露演唱的《红薯花儿开》，你的心里一定会有另一番心景，别有一番红薯心情在心头。

红薯记忆是一幅夏天成长的盛景。大地到处绿色满目，炽热的阳光全力进行着光合作用，万物在一片生长拔节中呈现出生命的旺季。红薯苗努力成长着，一天一个景象。从四叶长成六叶，从六叶长成八叶……不几天，红薯地里的黄土，已被新绿的叶儿覆盖。种红薯是件复杂的事情，挖红薯和洗红薯更是一项复杂而又繁重的体力劳动。我们家的自留地较多，有四亩多，但大部分在一个小山坡上，种的红薯大概有两亩地，可到收获的时候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到了收获的季节，父母亲便挑起箩筐，背起锄头等工具去地里，先是将藤收割，之后，一锄头一锄头小心地挖，生怕把红薯挖破了。每次湿漉漉的土层里挖翻出来一块红薯，父母亲象挖到了一块金子，小心翼翼地剥去外面的土，露出新鲜红润的外皮。大人们收挖完了红薯，孩子们仍不闲着，挎个小篮，拿着小抓耙，专门找地边沟沿，寻找粗心的人忽略的红薯。有时候，刨了很大一片地，仍一无所获。有时候，会连着发现几个小红薯。尽管鞋子里填满了土，但我们似乎不在乎，衣角随风飘扬，收获的喜悦胀红了沾满泥巴的小脸蛋。父母亲将红薯藤和红薯带回家里以后，便会分开处理。将红薯藤和红薯叶切碎，煮烂成猪食。按照农村的习俗，村民们只是将红薯刨出弄到家里食用，对于红薯藤、红薯叶，人们都是将它磨成饲料去喂一些家养牲畜。以前人们不知道红薯叶的丰富营养和保健功能，极少有人把红薯叶当饭菜。

没有忍受过饥饿，不懂得饭菜的香甜；没有体会过劳动的艰辛，不懂得粮食的珍贵。苦难和辛劳，不仅能锻炼人的创造能力，而且能培育人的道德品行。拥有红薯的年代，是心里酸甜苦辣相伴的心情。它赋予了我温饱的甜腻，也给了我心酸的涩羞。这种红薯的心情随着时日的来长，回潮的记忆如同红薯拉秧，爬满思绪的脉络。万物的根源，也正因其那份不变的情怀，牵挂成永远的思念。有红薯的岁月虽然交织着贫瘠，心情有太多无法释怀的感慨，偶尔心头飘忽着一丝惆怅。但属于红薯的心，却年年岁岁，青翠依旧。红薯默默地教会了我们许多做人的道理，做人应该实在平和，朴实无华，淡定无奢，对人们只有付出而不求回。我们追求健康，回归自然，作为红薯的滋生物——红薯叶，也应该受人重视和尊敬。

自从那年的一次台风过后，红薯叶走进了我家的餐桌上，从此我和家人都喜欢吃红薯叶了。儿子为此收集了有关红薯叶的资料，资料上介绍，说科学家研究发现，红薯叶有提高免疫力、止血、降糖、解毒、防治夜盲症促进新陈代谢、通便利尿、升血小板、预防动脉硬化、阻止细胞癌变、催乳解毒等保健功能。红薯叶可使肌肤变光滑，经常食用有预防便秘、保护视力的作用，还能保持皮肤细腻、延缓衰老。在欧美、日本、香港等地掀起一股“红薯叶热”。红薯是长寿保健食品，而红薯叶却被废弃或作为饲料。经研究发现红薯叶的蛋白质、维生素、矿物质元素含量极高。我太太还学会了做红薯叶饼，她先将红薯叶洗净，过开水备用。再将焯好的红薯叶放入凉水中过一下。然后挤干水分切末，取一大碗，加入白面粉和玉米面、鸡蛋、小苏打、盐。加入少许水搅拌成糊状备用。饼铛预热后刷上香油，将面糊用勺子淋入饼铛上煎至两面金黄即可。太太做出来的红薯叶饼鲜美可口，味道诱人，成为我家老小心目中的一道美食。

红薯叶，昔日难以登大雅之堂，被农民当成喂猪的饲料，今日却成为人们餐桌上一道健康菜，生活中的变迁，真可谓是太大了。追求健康，回归自然似乎成为现代人的生活时尚。红薯叶的味道，从涩羞的牲畜饲料味，不被人们所接受，变成餐桌上充满健康清香味道的抢手菜，甚至有人称红薯叶为“蔬菜皇后”。随着人们健康意识的提高，红薯叶也会被越来越多的人们所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