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换书

那次在天光墟从一书摊上购得民国初年蒋瑞藻版的《续古文辞类纂》，当时由于所买书较多，有建国后出版的《藏书》《续藏书》《初潭集》《柳河东集》《四书评》，也有民国时期出版的《古文读本》《四书正文》《明心宝鉴》《详注中华高等学生尺牍》等。为此，我没有太多地关注这本书，买回来拍完照之后，便放入书房。没过几天，那个书摊的刘老板发微信给我，说是卖错了一本《续古文辞类纂》书给我，愿意拿一本类似的书换回或者是拿钱买回。

这可是我三十多年买书、藏书生涯中首次遇到这种情况，卖出去的东西又想要回去。市场经济大潮中，买卖公平，通常的情况下，已经卖出去的东西，一般是很难要回去的。刘老板很厉害，那天那么多人同她买书，她又卖了那么多的书，她凭什么知道这本《续古文辞类纂》书是我买的呢？是不是我买得多？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由于庚子年的疫情，我很长时间没有外出购书，只是在本市范围内的书店和古玩城走走看看，遇见心仪的书便会买下来。而天光墟早市去了好几次，几乎每次都是空手而归。那天遇到刘老板的书摊，发现了很多符合我“口味”的文史类旧书，大有“久旱逢甘露”的感觉，于是一下子便买了几十本，足足一大纸箱。刘老板的先生见我买得多提不动，问我住哪里？我说就在附近的地方大约一千米的距离。他说他开车送我回去，便将我的书搬上车，送我到小区门口。刘老板是个精明人，见我是位大客户，主动提出要加我的微信，说以后有什么好书会发微信给我。让我意想不到的是，刘老板发给我的第一个微信便是她卖错书的事。

我看到刘老板发给我的微信后，考虑了半天，是不是按刘老板的意思“舍弃”这本书？按常规，经过我精心挑选买回来的书，是不可能再卖回去的。因我买书藏书除了看中书的价值外，还讲究一点书缘。买书过程中挑选书籍如同选朋友，被我选中的书籍便是我的朋友，这些书籍摆放在书房里，我常常会去书房里与它们相会交流。

   我问刘老板为什么要这样做？刘老板说：这本书是四册装订在一起的，她的先生答应将其卖给那位已经购买了《古文辞类纂》的客户，而她却错卖给了我。为此她先生回家后与她大动干戈，吵了几次架，闹得鸡犬不宁。原来如此，想不到一本书还会影响到卖书人家的安定团结。于是，我爽快地同意与她换书。这样，既可以缓解她家的矛盾，又能够成全那位只买到《古文辞类纂》的藏书人，一举两得。

我查阅了有关《续古文辞类纂》方面的资料，这是一部近代文总集，有王先谦版、黎庶昌版、蒋瑞藻版三个版本。我手中的《续古文辞类纂》是蒋瑞藻版，成书于民国初年。编者在自序中说，姚鼐《古文辞类纂》出后，黎氏、王氏续书托以不朽。1922年中华书局石印稿本，共24册，收文1015篇，分11类，合60卷。所收作家多数是编者同时人，或系师友。文风求其古朴，兼及实用，在“存当世之文献”方面，有一定价值。可惜的是我手中的这本仅有4册。还差20册，或许尚差的这20册就在刘老板手中。

刘老板几次约我去天光墟赶集与她换书，可惜的是近段的农历三、六、九墟日都不是双休日，因我是上班族，无法成行，换书的事只能是等到农历三、六、九的双休日。

刘老板等不及了，她是香港人，在香港是专门做古旧书籍生意的，众所周知的原因，香港生意不好做，只好转向珠三角。她在东莞有住所，临近年终，她要回香港处理一些事务，来中山摆书摊要停一段时间。日前的一个夜晚，她与其先生开着一辆装满旧书的面包车前往中山，在中山住一晚，次日凌晨三、四点钟去天光墟摆摊。也许是她真的等不及了，她问我住哪里？要到我的住所来换书。我告诉了她我的住所，并用手机发了一个定位图给她，那天晚上十岁钟左右，她与其先生驱车来到了指定的地点，与我换书。

我将那本《续古文辞类纂》书交给她给刘老板，刘老板又递给她先生，她先生确认之后，她给我换了一套四册的《言文对照古文评注全集》。这套书是上海会文堂新记书局于民国15年(1926)发行。版本：石印本，作者是清代过珙评选。此外，她还送给我一本上海广益书局于民国4年(1915)出版的 《详订古文评注全集》，作者是过珙商侯等选评，曾潢云士等同订，内容有“春秋战国时期各个诸侯之间的外交、攻占等。还有一些如项羽、屈原、管仲、晏子、战国各个刺客的列传，一些如诸葛亮前、后出师表，阿房宫赋、等名人论、序、等”。

她的面包车装满了旧书，这些旧书是准备凌晨在天光墟出售的。我工作日无法去赶天光墟，面对这么多的旧书，自然不会放过选购的机会。于是，我对刘老板说，能不能卖点旧书给我？她犹豫了一下，把眼光投向其先生，先生点了点头，然后她打开车尾箱，从车上搬出几箱书供我挑选。有《元和郡县图志》《论衡》《仪礼正义》《二十四史》等等，除《二十四史》外，其他的都不齐。我本来想买《二十四史》，可惜的是其品相较差，只好放弃。我从那些品相较好但不齐的套书中挑了一些，如《元和郡县图志》《论衡》《仪礼正义》，这些套书，有的只差一、两本，容易配齐。刘老板开价较高，一百元一本，我与她讨价还价，最后讲到五十元一本。理由是缺本难找。

刘老板还说有一套没有装订好的清代线装书，我看了一下，其中四本已装订好了，六本没装订，原本是卖给一公司老板的，见我这样喜欢古籍，问我有没有兴趣？我粗略看了一下，是《翁同恭公日记》清末翁同龢撰。共十本。出版时间不详，全部是宣纸重裱。《翁同恭公日记》我有中华书局的版本，对这本书的内容有一个大概的了解。翁在同治、光绪间历任刑、工、户等部尚书，并两度任军机大臣。日记起于1858年7月31日（咸丰八年六月二十一日），终于1904年6月27日（光绪三十年五月十四日），所记多有关当时重大史事。这是一套少见的好书，我与刘老板谈好价钱，将其收入囊中。拿回家后，慢慢分类，待机装订形成完整的套书。面对这些散乱的古籍书，看来我要恶补一下古籍修复和装裱知识。

深夜换书，我失去了一套《续古文辞类纂》，却成全了书商和那位书友。不过，我也收获了《翁同恭公日记》等一些晚清和民国旧书。失之东隅，收之桑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