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句话是这样说的,“命运垂青那些自强不息的人”。套用一下,辣椒树也十分喜欢生长在那些喜欢吃辣椒人的家庭。吾辈乃一介湘人,湘人啃辣,世人皆知。嗜辣达到了无辣不成宴、无辣做不成菜、无辣索然无味的程度。湘菜的主要特点就是一个字:“辣”。辣是湘菜的灵魂。“无辣不成湘”早已成为湘人的饮食个性。
说来有点神奇,我家中院子里一个的花盆,长有一株辣椒树,品种为朝天椒,味极辣。这株辣椒树是野生的。不知道它是如何来到这个花盆里?六十多公分高,历经三个春夏秋冬和几次台风,至今仍雄姿英发,精神抖擞。与湘南老家不同的是,这株辣椒树似乎没有什么季节性,每年数次开花结果,这可能是珠三角气候偏暖所致。所结之果,自然为辣椒。颜色有两种,一种是青色,一种红色。
花盆里这株辣椒树,既是蔬菜,也是盆景。时常开花,时常结果。刚成熟的辣椒是青辣椒,熟透了的辣椒为红辣椒。春夏之交,辣椒树上,一个个小花苞鼓胀着喜悦缀满了枝丫,粉白的小碎花玲珑剔透。它则像情窦初开的少女羞答答的低着头,温文尔雅的个性一点也不张扬。它们不像玫瑰花那样浪漫,闻不到醉人的清香,更没有太阳花的妩媚。它们成不了文人墨客笔下的百态千姿,更不是诗人眼中的红花绿叶。但它们是啃辣食客中的“女神”。每当花盆里的辣椒挂满枝头,尽管没有华丽的外表,没有花草的矫情,但始终保持着一种矜持的姿态,犹如一道亮丽的风景,醉透了整个院子。那青青的辣椒叶子随风飘动,透着浓浓的乡土气息。
青辣椒、红辣椒,虽然同时生长在一株辣椒树上,但味道有所不同。正常来讲是青椒更辣。因为青椒里面的辣椒种子还没长成熟,这个时候辣椒为了避免被动物吃掉就会产生很多辣椒素以达到避免被吃。青辣椒果肉厚而脆嫩,作蔬菜食用。而成熟之后的辣椒因为种子有一层坚硬的壳,可以防止被消化,所以已经不怕被吃了。被吃反倒能帮助传播种子。而红色本身在自然界就透露着“来吧,来吃我吧,我熟透了!”的意思。所以红辣椒通常都不辣,甚至有一点点泛甜。当然朝天椒例外。红辣椒大多用作为调味料。家人做菜时,常常将花盆里这株辣椒树的辣椒作备料。
湘南老家,人们把辣椒称为“辣子”,有亲之之意。孩提时代,我家里相对贫穷,辣椒算是比较能下饭的好菜了。每年三月,还是春寒料峭日子,母亲也与其他村民一样,忙得不可开交。一柄锄头,一担农家肥,一把辣椒籽,参加完生产队集体劳动之后,在自家的自留地忙碌着。她先是在自留地里挑选出几块土地,施肥翻土,来回耙平整了,小心翼翼撒地在上面密密撒上辣椒籽,覆上一层薄土。然后,四面支起个塑料棚,说是这样能保持棚内适宜温度,有利于辣椒种子生根发芽。过不了多久,辣椒苗长到十公分左右的样子,母亲就会适时把辣椒苗三五一撮移栽到翻挖过的菜地里。没过几天,一阵春雨温润之后,一片片长出叶子,一节节拔高枝桠,便出现在我们的眼前。当辣椒苗长到三四寸时,辣椒叶间便开出了密密麻麻、细碎美丽的小白花。蝴蝶翩翩、蜜蜂“嘤嘤”不请自来,好一幅醉人的风景。仲夏一到,辣椒长大了,青色的、红色的、深紫的、米黄的五颜六色。有的上圆下尖,弯弯的像羊角一般;有的圆鼓鼓像个小灯笼,垂吊于青枝绿叶之中,被风一吹摇摇欲坠,被阳光照着闪闪发光。初秋时节,熟透了的红辣椒便掩映在葱葱的绿叶里,在秋风中摇曳。
中秋节过后,辣椒树便会死去的。湘南老家,四季分明。寒冷的冬天,吃点辣椒能驱除周身的寒气,身子骨即刻会发热暖和起来。辣椒谢幕,给嗜辣的我们在冬春菜蔬匮乏时节无辣椒下饭。于是,母亲动起心思,开始变着戏法做起能存放的“辣椒菜”。她的做法有两种:一是把青辣椒洗净滤干水放入坛中,铺一层辣椒,撒一层盐,大约十五天光景,脆脆辣辣的酸辣椒就能当菜食用了。二是挑选色泽鲜艳的红椒,用刀细细剁碎,放入适量细盐搀和均匀,搁置在提前准备好的坛子里,便是色味俱全的剁辣椒。酸辣椒炒酸豆角或者是炒萝卜干之类的坛子菜,几乎伴随了我整个中学时代。
几十年前母亲种植的辣椒,与现今我家院子里野生的那株辣椒,虽然间隔了几十年,但特点还是一样。耐寒耐旱,不择条件,品质刚烈,表里如一,顽强不屈。矜持的姿态,娇小的面容,只需一点点阳光和丝丝雨露就能生长到枝繁叶茂。由青嫩到红透,经历了春播夏种。给春增添了颜色,给夏提升了温度,给秋多了惊喜,给冬送来暖融。
青辣椒、红辣椒,娇憨可爱,点缀在绿叶间,盈盈欲滴,秀色可餐,惊了谁的眼球?刺激着谁的味蕾?答案是,惊了我这类嗜辣人的眼球,刺激着我这类嗜辣人的味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