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去的笛声

每当我听到有人吹来缥缈的笛声，总会有一种不知名的情愫。总觉得优美典雅的笛声在耳边萦绕，仿佛是眼前平铺了一幅幅写意的画面。笛音袅袅，哦！那是梦里的声音。它穿过悠悠岁月，依然如故。

夏日的一个夜晚，一曲悠扬悦耳的笛声，仿佛从遥远的天边飘来，惊扰了乡村夜晚的宁静。笛声，把我从梦境里唤醒。那曲，一会儿似高山流水，一会儿似山间小溪。那悠扬、那缠绵，随着月光从窗缝里挤了进来。经不住这天籁之音的诱惑，我起床下楼，去寻那笛声。哦！这是一首笛子独奏名曲《姑苏行》，是从不远处的一栋小楼里传出来的。那舒缓缠绵的笛声，充满江南的风韵，抒情的行板，清秀的曲调，牵动着我的思绪。

我那远在天堂的父亲，他的笛声不也是这样的吗？父亲是一个性情中人，虽然是历经沧桑，但对生活仍然充满信心和希望。劳作之余，也会自娱自乐。曾几何时，在天色微明的清晨，在霞光辉映的黄昏，在犬吠虫鸣的夜晚。父亲用他那只简易的笛子，演绎了充满喜怒哀乐的平凡人生。笛子，是极其普通的一段竹子，打通竹节，挖上几个孔，贴块薄薄的笛膜，便充满了灵气，有了人性。七个孔冒出的快乐，就会催人奋进。七个孔唱出的忧郁，也会让人辛酸流泪。

    我不知道父亲是从什么时候学会吹笛子的，也不知道为什么父亲的笛子吹得这么好？父亲心情舒畅时，常常会吹奏《扬鞭催马运粮忙》，这是一首乐曲热情明快的奋进曲，父亲的笛声悠扬而起，清脆与柔和相应，委婉与清亮并存。宛如天籁，怡人心脾。我通过父亲的笛声，仿佛看到了丰收以后的农民驾着满载粮食的大车，喜气洋洋地向国家交售公粮的情景。马蹄击节，车轮吟唱，快乐的农夫扬鞭催马，把丰收的喜悦铺撒在运粮的小道上。当父亲有烦恼之事时，他常常会吹一些带有伤感的曲子，如《梁山伯与祝英台》和那几个我不知晓的曲目等。

老家旧屋的楼上，是父亲吹奏笛子的地方，仅有的听众也就是家里的几个人。可父亲不在乎这些。这笛声绮叠萦散，飘零流转。婉转的笛声牵动了落日的余辉，恍若长空里万点的花瓣纷纷飘落，将凝重的图画点缀成一副梦的意境。在房屋与房屋之间、在台阶与墙角之间、在树与树之间自由婉转地回响。这笛声把乡村带入了一个神奇之境。那静夜的笛声，是来自敞开的心扉，悠扬飘荡、绵延回响，萦绕着无限的遐思与牵念，缓缓地飞升。升到那有着星辰与皎月的深空里，和着云丝曼妙轻舞，如同天上人间的喧哗化作一片绚烂织锦，一幅无声的灵动画卷，一曲清新的玄妙天籁。乐曲起始的快板像是轻捷的风，在老家的小街小巷吹动，吹拂着乡间田野花草树木。随后乐曲转入慢板，像是一双温暖的手，轻轻抚摸着破旧的门窗、抚摸着暗淡的灯光、抚摸着乡村夜晚的落寞与荒凉。

母亲有时候听到父亲吹奏笛子的时间长了一点，便会唠叨嗘落几句，劝父亲不要再吹了，一是说他吹得不好听，二是怕影响别人休息。父亲听母亲这样一说，便会停顿下来，憨厚地笑着对母亲说“我再吹一曲就不吹了。”母亲望着父亲恳求的模样，也只能是摇头“同意”了。于是，父亲的笛声在空中继续飘荡，我也继续跳进了这音符的海洋，当那种优美的韵律在耳边蔓延开来时，高亢、低回；悠扬、激昂，心也随之动荡。笛声渐渐舒缓变小，笛声变得缠绵起来。细细的，似轻风拂面；柔柔的，似垂柳曼舞。我的心也随着节奏沉浸在如歌的旋律中，随之高亢，随之平静，随之悠远。真是袅袅之音，岂止绕梁三日不散的余味，更有潇洒插于腰际，随时盈袖飞扬的疏狂。

笛声在流淌，月光在倾诉，那是知己的默契，亲人的相思，征人的悲怆，游子的苍凉。虽然父亲已经驾鹤西去，他的笛声也随之远去了天堂。但是父亲用笛子进行推敲，演绎了人生的酸甜苦辣和百媚千娇，憧憬着未来美好的幸福生活。他正直勤劳，忠厚善良，乐观向上，给我们留下了一笔宝贵的精神食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