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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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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4/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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鞋垫里的母爱

那一次,我穿着皮鞋下乡,途中遇到老天爷下大雨,好在是开车,如果是徒步的话那就惨了。尽管如此,车到村委会办公楼门前,由于雨势太大,停车的地方积水较深,我下车时,皮鞋进水了,无奈只能再从车里拿出备用的拖鞋换上。

在村书记办公室门口,我将进水的皮鞋里的鞋垫拿出来晾干,不料被一村干部看到,他惊讶地说:“肖局,你的鞋垫这么破烂了还在穿。”我说这双鞋垫只不过是边边烂了,还可以用。这位村干部摇了摇头,似乎是不可理解。我告诉他这双鞋垫是我母亲亲手做的,已经伴随了我好几年,舍不得扔掉。细细的抚摸着那密密鞋垫的针脚,就像抚摸着母亲的双手一样,每当我穿着母亲纳的鞋垫,心里就有一种暖暖的感觉,脑海里就会涌现出母亲那慈祥的面容。

后来,母亲帮我做的那双鞋垫烂得实在是不能穿了,也没有扔掉,而是放在一个纸箱里。近年来,母亲因年事已高,体弱多病,瘦小的身躯就像快风干的老树,满脸的皱纹如老树皮,加之眼睛也老花,无法再帮我们做鞋垫了,从此以后,我的鞋垫只能是从农贸市场上买。买回来的鞋垫款式虽然多种多样,但始终没有母亲做的好,最起码舒适感就差一些。

一次,我在一个农贸市场的路边,偶见一个中年人摆地摊,大量销售各种保暖鞋垫。他宣称鞋垫吸汗透气,价钱极为便宜,三、四元一双。远看,鞋垫上裸露着杂乱的线头;近摸,毡料硬邦邦;鞋垫边缘倒是裁剪得无比整齐。这很难勾起我的购买兴趣。而我也由此感叹万千,眷念起儿时“母爱牌”的温暖鞋垫。

鞋垫是中国传统的手工纳鞋垫,是那种用粗布粗线缝制,没有花鸟图样的极普通的鞋垫,看起来又土又俗,有点像老古董似的。在我国民俗中,服饰鞋帽的刺绣装饰常常富有一定的寓意内涵,寄托了亲人美好的祝福和理想。以前鞋垫是婆婆绣给新婚儿媳的,大红的底子透出了新婚之喜庆,也洋溢着母亲的喜悦。中国有句古诗“绵绵瓜瓞”,意为瓜的枝蔓连绵不断,瓞(小瓜)亦会随之滋生延绵,由小渐大。“瓜瓞绵绵”象征了子孙万代绵延不绝。“瓜瓞绵绵”图案有的是瓜随藤蔓枝叶连绵不断,也有的在瓜蔓之间穿插蝴蝶,取“蝶”“瓞”谐音。后来延伸出母亲给儿女们纳制,媳妇给男人纳制的生活用品。鞋垫中的各种花样象征了人们对生活的美好向往。现在市场商品型鞋垫主要是把鞋垫直接作为一种商品出售,由开发师设计,批量生产,在市场上流通的产品。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仿佛这样的话已经不能满载一针一线背后的爱,但是也是最恰切的表达。每当我穿着母亲纳制鞋垫之鞋时,心中总是升腾出一份浓浓的暖流,流过心间润湿了眼眶。我小时候,家里贫困,兄弟姊妹多,母亲常常都在利用工余时间纳鞋垫,做鞋。除了夏天穿塑料凉鞋和父亲做的木制板鞋之外,我们很多时候都是穿母亲做的布鞋,春秋两季穿单层布鞋,冬穿棉鞋,最好的布料,是条绒或平绒的。不管是布鞋,还是棉鞋,鞋里面都要放鞋垫。就这样,我们依然没多余换洗的鞋,一双鞋子里面又臭又脏,穿到破得不能再补为止。

一个深秋的夜晚,母亲为使我们上学脚不受冻,赶在冬天来临前,帮我们做几双较厚点的鞋垫,挑灯夜战。我在一旁观看,只见母亲先做布骨。也即鞋垫模板。她将已经准备好了的棉布、浆糊等些材料放在一块平整的木板上,制作布骨。将晾好的布骨从木板上揭下来,找一个鞋垫的样板,比照着在布骨上画下来,然后用剪刀沿着画线的地方剪下来,找来合适的棉布料缝制鞋垫的上下面,将找来的棉布放再裁减,用剪刀沿边缘裁掉。

母亲一针一线地缝制着鞋垫,晚上十点左右,她已经纳制了两双,突然停电了,母亲还有两双的任务没有完成,按理应该停工休息,可是她找来煤油灯,继续纳制。昏暗的煤油灯下,母亲那慈祥的眼神专注着鞋垫,她催促我上床睡觉,因次日还要上学,我没有听母亲的话,继续看母亲纳制鞋垫。也许是我没有听话上床睡觉分散了母亲的注意力,母亲“哎哟”一声,她一不小心一个手指被针刺了一下,鲜血顺着母亲的手指头直往下流,我赶紧从抽屉翻出棉花和“蓝巩”即紫药水,替母亲擦去鲜血,涂上紫药水,被针刺破了的手指再也没有流血了,我劝母亲暂停纳制,明天再做。母亲没有听我的劝说,边纳制边说“明天有明天的事,你睡觉去吧。”我不能再分散母亲的精力,于是上床睡觉。可是,在床上翻来覆去,久久不能入睡,两眼总是盯着厅屋里那昏暗的灯光。

母亲为我们纳制的这些鞋垫确实土里土气,既没有细密的针线,更没有鲜艳的图案,但那一针一线里都满含着伟大的母爱。母亲最后帮我纳制的那双鞋垫,已经磨得面目皆非,我之所以穿了十年,也舍不得扔掉,是因为扔掉的不只是薄薄的轻轻的鞋垫,也是厚厚的重重的母爱。

母爱是陆上最深的的海洋,无法测出她的深度;母爱是心中最辽阔的天空,无法量出她的博大。貌不惊人的鞋垫里有母亲的爱。风不说,水不语,唯有感动的泪水在奔流。母亲替我们这些当儿女们做的鞋垫,尽管老土,但这是对儿女们的疼爱的一种表现方式,一双薄薄的、轻轻的鞋垫,不仅承载了中华民族勤劳节俭的传统美德,而且寄托了劳动妇女们对亲人的关心、体贴和爱护,可以说它是世界上最温暖最舒适最幸福的鞋垫。母亲为我们纳制的这些鞋垫,不仅是一种俭朴习惯,更多的是对我们这些儿女们的思念和爱。

     此文原刊登在《中山日报》(2020年5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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