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满小屋的紫藤

暮春初夏，我应约回访朋友，同行的还有几位文友。朋友是一位古董商人，是属于改革开放先富裕起来的那部分人，家住市郊，自建房，依山傍水，占地面积有三亩多，中间建有一幢中式别墅的主楼，别墅两旁各建一幢副楼，朋友说用来存放古董的仓库和和展览厅，东南角建有假山、鱼池，鱼池不远处建有一间小屋，朋友称之为茶馆，专门用来会客。朋友引我们来到了他的茶馆，令人惊讶的是他这间号称茶馆的小屋，四周都种植了紫藤，除了窗口和门，其余全部的地方都被紫藤所覆盖。

紫藤，我以前也见过，并没有怎么在意她，可这次所见到的紫藤，却给我一个震撼。 说实在的，我还从没见过这样有生命力的紫色，一根根柔条紧紧缠绕在小屋灰白的墙壁上，一直顺延至屋顶，灰褐色的枝蔓龙形蛇步，一路蜿蜒，一直延伸形成密密的花海。深深浅浅的紫如瀑布如水银一路从小屋顶倾泻而下，好像是没有源头没有终级。紫藤花的花瓣顶端是紫色的，越往下越淡，到了底部，就成了乳白色，像牛奶一样。花冠是蝶形的，像一只只翩翩飞舞的蝴蝶，又像在下一场纷纷扰扰的花瓣雨。阳光下点点银光跳跃，似在欢笑，似在吟唱，明晃晃地“刺痛”了我的眼睛。串串硕大的花穗挂在枝头，沉甸甸的似葡萄初熟压弯了枝条。

开得密不透风的紫色之间，绿叶依稀，鲜嫩明艳，这原本只是衬托鲜花娇媚的叶片，大抵也是物以稀为贵吧，在这大片的紫色中显得灵动可爱起来，也给紫藤花们添了风情，宛如一个个紫衣绿裙的婉约女子，低眉回首间羞怯可人。蓦然就觉得，纵然是姹紫嫣红开遍，三春好处尽现，也及不上眼前这春色如许。天哪！朋友的这间小屋，几乎是被紫藤包裹着，这哪里是间茶馆，分明就是一个用紫藤做成的大花篮。

正当我对爬满小屋的紫藤“想入非非”时，朋友发话啦，“哎哟！我们这位大学者，是不是又在构思什么大作呀！”朋友的话提醒了我，这次来的主题是品茶，而不是赏花，我赶紧调整自己的心思，连忙说“对不起，对不起，是你家爬满小屋的紫藤太富有创意，太吸引人。”说完随即同大伙一起步入了茶馆。

说是小屋茶馆，实际上不小，面积有一百多个平方米，里面陈设豪华、高档，而又不显俗气，摆放的几件明清青花瓷器，悬挂的几幅近现代名人字画，足以显露出主人的文化素养和财力。特别是沏茶的用具，更是让人羡慕不已，这是一套从清代宫廷里流出来的紫砂茶具，有壶、杯、碗等器具，价值不蜚。我们边品茶，边聊天，聊着聊着，话题就转移到紫藤上来了。

我问朋友“为何在小屋四周种植紫藤，让紫藤爬满小屋？”朋友笑了笑，回答说：这是受上世纪八十年代，作家古华老师一篇短篇小说《爬满青藤的小木屋》的影响，他读了之后，不但对小说的故事情节、人物很感动，而且还萌生了一个理念，就是等他什么时候有了钱，他也要建一幢爬满什么藤之类的房屋，于是，就有了这样的创意。看来，我这个做古董生意的朋友，不但是一位通晓文物的商人，还是一位有一定文化素养的文人。同行的一位诗人问我朋友，为何选择紫藤爬满小屋？于是，我们就围绕紫藤这个话题，仿佛是来了个“锵锵几人行”，大家七嘴八舌地说开着。

一谈到紫藤，古董商朋友打开了话匣子，他说：紫藤是一种落叶攀援缠绕性大藤本植物。为长寿树种，民间极喜种植，干皮深灰色，不裂。春季开花，青紫色蝶形花冠，花紫色或深紫色，十分美丽。紫藤为暖带及温带植物，对生长环境的适应性强。她具有较强的观赏性。在庭院中用其攀绕棚架，制成花廊，或用其攀绕枯木，有枯木逢生之意。还可做成姿态优美的悬崖式盆景，置于高几架、书柜顶上，繁花满树，老桩横斜，别有韵致。 同时，她还有一定的环保价值，食用价值药用价值。紫藤对二氧化硫和氧化氢等有害气体有较强的抗性，发挥着增氧、降温、减尘、减少噪音等作用。人们常采紫藤花蒸食，清香味美。北京的"紫萝饼"和一些地方的"紫藤糕"、"紫藤粥"及"炸紫藤鱼"、"凉拌葛花"、"炒葛花菜"等，都是加入了紫藤花做成的。金朝学者冯延登称赞，在斋宴之中，紫藤花堪比素八珍的美味——食用紫藤花的风俗绵延传承至今。民间紫色花朵或水焯凉拌，或者裹面油炸，抑或作为添加剂，制作“紫萝饼”、“紫萝糕”等风味面食。以茎皮、花及种子入药。紫藤花可以提炼芳香油，并可以解毒、止吐泻等……。

还没有等他一说完，在场的一位作家“哇！”地一声，连称叫绝。大伙都对我这位古董商朋友竖起了大拇指，众人称赞他知识渊博，了不起。这位作家他对紫藤也感言万千，说紫色包含了激情的红色和沉静的蓝色，它秉承了红的激越与蓝的平静，并演绎出一种高贵与神秘。紫藤花颜色靓丽而不妖冶，欢快而又含蓄。紫藤花，高贵典雅，华而不俗，深情把心事缠绕。它婉转柔媚，是垂蔓曼妙妖娆的剪影。它眼波明艳流转，隐隐有暗夜悄然绽放的不张扬的华丽。

此时，我想起了汪曾祺先生曾经写下的一句话：“紫藤里有风。”在我看来，紫藤里的风是从陈年往事中吹来的。陈年往事中，有一个紫藤的美丽传说：从前，有一个喜欢穿紫色衣服的美丽女孩。她每天真诚地向天上的月老祈求，希望自己遇到一个能够珍惜自己的人。终于有一天，月老被女孩的虔诚感动了，在她的梦中对她说：“当春天到来时，在后山的槐树林里，她会遇到一个白衣男子，那就是她期待很久的的情缘。”女孩默默记住了，目盼心思等了好久。等到春暖花开的日子，痴心的女孩满心欢喜地如约独自来到了槐树林，紧张而又激动地等待着属于她的美丽情缘——白衣男子的到来。可一直等到天快黑了，那个白衣男子还是没有出现，女孩在紧张失望之时，一不小心反而被草丛里的蛇咬伤了脚踝。女孩不能走路了，家也不能回了，夜色下，女孩心里开始害怕恐慌。就在女孩感到绝望无助的时刻，白衣男子出现了，女孩惊喜地呼喊着救命，白衣男子上前用嘴帮她吸出了脚踝上被蛇咬过的毒血，女孩从此深深地爱上了他。他们的婚事遭到了家里人的强烈反对。可女孩心意已决，非白衣男子不嫁。最终两个相爱的人双双跳崖殉情。后来，在他们殉情的悬崖边上长出了一棵槐树，那树上居然缠着一棵藤，并开出朵朵花坠，紫中带蓝，灿若云霞，美丽至极。多么美丽的传说，诉说着爱情的凄美，相爱人的执着。

后人称那藤上开出的花为紫藤花，紫藤花需缠树而生，独自不能存活。于是，便有人说那女孩就是紫藤的化身，槐树就是白衣男子的化身，紫藤为情而生，为爱而亡。用紫藤来代表依依的思念，紫藤的花开细碎，还有那缠绕着的藤萝，仿佛是心间不能放下的怀念。紫藤的缠绕和存在于紫藤花中那生命高贵的紫色。在各种花色中，紫藤的美丽，有着烟雾的迷蒙，有着朝阳的明亮。矛盾综合下的颜色，就生出了神秘而让人神往。

自古以来有许多文人墨客对山水景观、花鸟鱼虫都留下了许多名作。紫藤也不例外。醉人的恋情，依依的思念。打动了一些作家和诗人。比较著名的有唐代李德裕的《忆新藤》：“遥闻碧潭上，春晚紫藤开。水似晨霞照，林疑彩凤来。清香凝岛屿，繁艳映莓苔。金谷如相并，应将锦帐回。”大诗人李白有诗云：紫藤挂云木，花蔓宜阳春，密叶隐歌鸟，香风流美人。美人于归，宜室宜家啊。这清丽的，可爱的小小藤花，让我如何不爱你？李白的诗，当真洒脱。一句“紫藤挂云木”，让人想起他的“飞流直下三千尺”以及“轻舟已过万重山”等等，“云木”二字，不经意间便让人心动不已，这植物的灵气、仙气、不染尘俗呼之欲出。但整首诗却并非不食人间烟火，有“色”有“香”，让人回味，可谓色香味俱全：“紫藤”二字，已然着了色，“阳春”更增添了明丽的色彩。

紫藤倔强而又坚毅，紫藤花清香而又明丽。紫藤花淡淡的清香让人们留恋，朋友这间爬满紫藤的小屋，让我在脑海里刻录下了这种紫色花的美丽与清香。紫藤花的美，美在无法掩盖，美在不染尘俗，美在行云流水。紫藤花的香，香在品质，香在灵魂，香在传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