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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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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4/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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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挂坟

清明时节情悲伤,风吹草动雨雾忙。壬寅年清明节期间,我本应回趟湘南老家,给那静躺在山林里的爷爷奶奶、父亲母亲挂坟。挂坟是家乡土话,即扫墓。只可惜由于疫情原因,无法成行,给那四位仙逝的亲人挂坟,只能是期待来年的清明节了。

挂坟,是祭祀逝者的一种传统活动。每年的清明节,如果没有特别的原因,如疫情或者是工作值班,我都会回湘南老家给逝去的亲人挂坟。

几年前,父母还健在,清明节挂坟的对象有三个,爷爷奶奶,还有曾祖母。爷爷奶奶分别是上世纪八十年代和九十年代逝世的,曾祖母,我从来没有见到过,据说是在老家刚解放时就去世了。曾祖母的坟墓在下肖家湾的山林里,爷爷奶奶、父亲母亲的坟墓在上肖家湾的一个山坡上,两地之间的距离不远,仅隔两个山头。

曾祖母的坟墓旁边是村子里其他人的坟墓,我觉得很奇怪。按常规,曾祖父的坟墓应该与曾祖母的坟墓相邻,就是不相邻,起码也在同一个山头。可事实上却不是这样的。带着疑惑我问叔叔,叔叔说:他的爷爷也即我的曾祖父其坟墓在焦坪岭,解放初期,焦坪岭一带计划修建一个飞机场,要求村民迁移坟墓,由于焦坪岭这一带坟墓很多,树木杂草茂密,村民一时难以辨认自家先人的坟墓,加之施工单位提前施工,迁移坟墓过程中场面十分混乱,曾祖父的遗骨被别人抢走了一部分,另一部分被我爷爷几兄弟安葬在焦坪岭附近的山林里。

湘南的习俗挂坟是由家里的男人担当主角。父母健在时,父亲是一号主角,他带领我们几兄弟携带柴刀、锄头、鞭炮、碗、酒杯和祭品,来到距村子两、三里地的山林里。祭品有:一块接近方形的,并且是煮过的五花肉,包子、水果、米酒、香、蜡烛与纸钱,还有清明吊子。我们先是找到曾祖母的安息之地,将她坟墓上面以及周边的杂草、树枝和竹子,用柴刀和锄头清除干净,然后,父亲在她墓前摆放好祭品、水酒,点香点蜡烛,倒米酒,然后说一些缅怀曾祖母和祈祷的话。再烧纸、焚香、奠酒、行礼,为坟墓培上新土、修整坟墓,鸣炮,挂上清明吊子。在挂坟的过程中,点香点蜡烛最有讲究,一般是先点蜡烛照亮祖先的路,让他的魂魄能从地府回来,并看到后代,然后是点香,香是敬他们的,传说死去的人是吃香火的,只有等他们香火吃够了,才会投胎转世。点燃蜡烛后,再烧钱纸。

在坟墓上挂上清明吊子,是最后一个“动作”。最初,我弄不懂这个清明吊子是什么意思?于是,便请教父亲,父亲告诉我,清明吊子就是扫墓时在墓上插一根杆子,杆子上挂一条吊子,用来凭吊故人的意思。让他人看知道此坟尚有后人。这个清明吊子,也与时俱进,以前是挂纸钱,现在社会发达了,挂的都是彩条,有塑料的,有钱纸的。

给曾祖母挂坟之后,父亲便带我们来到爷爷奶奶的墓地。爷爷奶奶的墓地是相邻的,爷爷是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逝世的,比奶奶早逝十多年。爷爷逝世时,父亲和叔叔他们两兄弟,为给爷爷找墓地走遍了许多山头,也没有找到适合的地方,实在找不到了,只好在别人都嫌弃的一个山坡上下葬。别人都嫌弃的原因是这里埋了村子里的一个蠢子,不吉利。父亲和叔叔他们将爷爷安葬在这里后,还替奶奶选定了一块墓地,紧挨爷爷的坟墓。爷爷安葬在这里的几年之后,我们家不仅人丁兴旺,而且还出了许多大学生,甚至博士、教授、公务员等。一时间,这个昔日不被人看好的地方便成了风水宝地。没过几年,整个山坡几乎被村里人“抢占”一空。其实,爷爷奶奶墓地所在的山头环境还是不错的。一眼望去,树木就好像披上了一件厚实的绿长袍,连地上也盖上了绿色的被子。树叶郁郁葱葱的重叠在一起,形成了一片绿色的海洋,轻轻流入云际。给爷爷奶奶挂坟的程序与曾祖母一样,只不过是时间要长一点,两个坟墓,工作量肯定要大一些。

2017年的冬天,父亲突然离我们而去,他走时很仓促,没有给我们留下半言片语,我们悲痛万分。为安葬好父亲,我们几兄弟踏遍了肖家湾的几个山头,都没有找到满意的地方,最后大家商量,还是将父亲的墓地敲定在爷爷奶奶墓地的那个山头。并在父亲墓地的旁边堆垒了一个假坟,为母亲“抢占”了一个位置。在父亲墓地与假坟的周边开挖成一个半圆型的土墙,形成了一个独立的空间。这个地方地势较高,树繁叶茂,挡住了天,抬头往上一望,既能看见绿色,又能见到天空。在父亲逝世了两年多的那个夏天,母亲也驾鹤西去,与远在天堂的父亲相聚。于是,父亲墓地旁边的那个假坟便成了真坟,母亲在这里与父亲朝夕相伴。我们兄弟姊妹从此再也没有父亲母亲了。清明节挂坟增添了新的哀痛。

父亲不在,给仙逝的亲人扫墓,本应由我担当“主角”,因为我是家中的长子。可由于我对老家的习俗熟悉程度,远不如大弟弟,为此,这个“主角”便由他来当。第一次给父亲挂坟,是2018年的清明节,父亲的坟墓是新堆垒成的,坟墓上面及周边没有什么杂草。按照父亲在世时带领我们挂坟的规矩和程序,先是简单地整理了一下坟墓,然后,大弟在父亲墓前摆放好祭品、酒杯,点燃蜡烛与香火,倒米酒,我与妹夫、小弟给父亲烧纸钱,边烧边呼叫父亲来收领,大家眼眶里都充盈着泪水。父亲晚年,家里经济状况较好,衣食住行无忧,为此,他经常去赶集,买一些他喜欢的东西,开销大。小妹在购买纸钱时,还购买了一些大面额的幂币烧给父亲使用。

母亲是2020年夏天去世的,刚刚过了八十一岁生日。母亲生病有好几年了,我们带她先是去了郴州市第一人民医院住院治疗,有了好转。过了一段时间,她的病又复发了,我们带她去省城长沙湘雅医院找专家看病,住院治疗。母亲住院期间,相关科室的专家组织了一次集体会诊,之后,负责治疗母亲病情的主治医师告诉我,说我母亲的病,这个年龄不能动手术,只能是回家保守治疗。无奈,我们替母亲开了点药,办理出院手续,回家。回家头两年,由于有父亲的陪伴,母亲的病情稳定,那年父亲的突然间离去,使我母亲十分伤感,病情逐渐恶化,又过了两年多时间,母亲来到了长眠在山林中土堆里父亲的旁边。

去年清明节前,几兄弟分别从福州,深圳、中山赶往湘南老家,第一次给母亲挂坟。“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印象中清明节期间总是阴云蔽日,细雨绵绵,是那种密如牛毛,细如花针的春雨。可这次清明节前的天气却格外晴朗,风清云淡,艳阳高照。一大早,我们便带着挂坟的工具、祭品、纸钱、鞭炮、鸡等,来到山林里父母的坟墓旁边。由于母亲的坟墓是新垒的,按习俗先要“锁坟”,且祭祀的时间要赶在清明节前。“锁坟”,就是要在坟墓边杀一只鸡,将鸡血洒在坟墓上面。经过近两个小时的挂坟、“锁坟”流程,扫墓任务在大家泪流满面,鞭炮声响彻山林的情景之中结束。

我记得,四十多年前,我们湘南老家的挂坟大部分是以一个小家族为单位去的。所谓的小家族,也就是上溯到祖上三辈还是一家人的,我们称为小家族。以爷爷辈为基准往上追溯三代,也就是我爷爷兄弟的后代,还有我爷爷的父亲也就是曾祖父的后代,再是曾祖父的父亲曾曾祖父的后代,这样上溯三代称为小家族。我也曾经跟随过小家族成员去给先祖挂坟。现在情况有所变化,给先祖挂坟许多人是以家庭为单位去的。

山林,在人们心中,似乎永远是那一抹深深的翠绿。年复一年的清明,一年复一年的挂坟,已经成为了中华民族数千年来的孝道文明。祭祖和孝道融合在一起,使中华民族生生不息。民间认为:若不参加祭祖,就是一个不孝顺的人,一个忘记祖先的人。壬寅年的清明,由于疫情之缘故,我无法回乡祭祖,只能是在远离故土的珠三角家中遥祭。我与家人面朝故乡爷爷奶奶、父母亲等先祖墓地的方向,燃烧纸钱,举香作揖恭请先祖享祭,寄托我们对仙逝亲人的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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