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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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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5/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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猪栏与猪

猪栏,湘南老家土话,即猪圈,养猪的地方。那天晚上,在深圳一家外贸公司做业务的大弟打电话给我,说老家村干部打电话来,要他回去拆掉猪栏,这是镇上的要求。理由是猪栏的存在影响了村容村貌。说实话,大弟他早就想回去一趟,只因深圳疫情原因,一拖再拖,没能成行。好在近期疫情缓解,深圳转为低风险地区,这样,他就可以返乡了。

大弟家的猪栏,位于他家院子里的西北角,紧临一条镇属公路。猪栏不大,只有二十几个平方米。有二十多年没有养猪了,一直闲置着。早些年,他家拆旧屋建新屋,将与猪栏隔壁的烤烟房拆除了,留下猪栏没有拆,只因猪栏里堆放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没有处理。

我对猪栏十分熟悉,猪栏是泥砖瓦房或者是泥砖松树皮稻草结构。上世纪乃至本世纪初,在湘南农村普遍见到。走进村子,除了土坯住房,最司空见惯的就数猪圈了。家家户户都建有猪栏,有的猪栏建筑时间都有很多年了。俗话说:穷要养猪,富要读书。因为养猪能赚点钱,不止是我们家的经济来源,大部分农家都这样,靠养猪维持一家人生活的花销。那年头,每户农家都会养一些猪,靠养猪挣点钱,补贴家用,靠猪粪肥田,多收粮食、瓜果和蔬菜。不过,那时是集体经济,养肉猪是调半吃半,就是说猪出栏的时候要上调一半交国家,自己只能吃或者卖一半。大多数农家养一头猪,个别农户两头猪。还有一些农户饲养母猪。一般一百二十斤出栏,猪肉七角至七角五分钱一斤,多数农民一年到头很少有钱卖肉吃。

我们家兄弟姊妹多都要上学,调了猪先要留底子钱,就是下次买小猪的本金,再要交学杂费,买油盐。家里杀猪后有猪头猪脚,猪肚子、猪血吃算是一件大好事。犹如过年过节。上世纪七十年代末,农村实行联产承包责任制后,情况有所变化。养猪归自己处理,杀猪向国家缴税和交屠夫的手续费,有钱就多吃,没有钱就少吃,完全自主。到过年的时候,杀一头年猪够全家吃吃好几个月。而其他的猪给卖掉也能给农民带来一笔收入。

少儿时期,我在湘南老家农村生活,一切与养猪有关的农活,我都干过。如:寻猪草、剁猪菜、煮猪潲,喂猪食,捡猪屎,扫猪圈等等。几乎天天都与猪栏打交道。

父亲在我家旁边弄了一间稻草松皮房,一半当猪栏,一半放柴草。猪栏的一边堆放着父亲砍来的柴草,大都是些树枝木棍,一捆捆地码好,大柴头没干,母亲舍不得烧,放置了好长一段时间,柴上冒出虫蛀粉末。母亲每年要抓一、两头小猪放在猪圈里饲养。初来乍到的小猪虽然天生长相丑陋,却机灵好动,在猪栏里活泼撒欢,特别是两只小耳朵,支楞楞地竖立着,显得更有精神,越发逗人喜爱。每天放学后,我一放下书包,拿起镰刀和竹篮子,去野外寻猪菜。水浮莲是较好的一种猪菜,在河潭、山塘等处都有。夏天里,我会光着身子潜入河中扯水草,这也是一种猪菜。

母亲天天赶早起来,剁猪菜,拌米糠,掺些剩饭剩菜,煮上小半锅猪食,够小猪吃一天。有时候她忙不过来也会叫我帮手剁猪菜。母亲忙完家务,匆匆出门,便去参加生产队的集体劳动。临走时,她吩咐我要等猪食凉了才给猪喂食,否则的话就会烫伤猪的嘴巴。

有一年,家里养了一头小白猪,它全身洁白如雪,白鸭白鹅我见过,但从来没有见到过这样白的猪。走进猪栏里,这样白的小猪与猪栏脏兮兮的环境似乎不般配。一双大耳朵忽闪忽闪的,像两把大扇子不停地扇动。鼻子长长的,一对圆圆的鼻孔,像两个小山洞。一双让人捉摸不透的小眼睛,满脸的皱纹,实在是十分可爱。随着时间的推移小白猪渐渐地长大了,更暴露出了它的本性:贪吃、贪睡,拱坑。每当我们喂它时,它总是狼吞虎咽,还不停地发出“哼哼”声。吃饱了就挺着圆滚滚的大肚子,用脚把泥土拱到身子底下,倒头呼呼大睡。或者干脆找个水坑,用嘴拱拱,然后躺在里面,还不停地弄得泥水飞溅,当然小白猪也就变成小泥猪了。有一次,我把猪圈的门打开,把猪潲放在猪圈门口,馋嘴的小白猪还没等我把猪潲倒在猪食的盆子里,就一下子冲上来,溅得我脸上、身上、裤腿儿上都是猪食,气得我顺手拿起棍子想揍它。可是刚举起棍子准备抽打,它就“吭哧吭哧”地叫起来,似乎在向我求饶。看着它那可怜的样子,我又不忍心让棍子落下去了,小白猪“聪明”地逃过一“劫”。

一天,我放学回家,听见猪栏里传来小白猪“嗷嗷”的叫声,大概是它饿了。看到没人理它,它就一直吵过不停。大铁窝里已经没有猪潲了,煮又来不及。为了不让它大叫吵闹,我就从厨房拿了一棵大白菜去喂它,我想逗它玩玩,把菜叶伸进它嘴里,又快速拿出来。可是谁知道我还没来得及拿出来,它就一口咬住了白菜。看着它的眼神,好像在说:快放手!不许和我抢吃的,否则的话我会咬你的。看着它那可怕的眼神,我不得不放手。不过,它吃东西的样子,嘴巴扭动的厉害,真让人看着大笑起来。

小白猪渐渐长大后开始催肥,变成了大白猪,母亲说待到年底就把它当年猪给杀了。为了“承前启后”,母亲从农贸市场又买了一只小花猪。大白猪的胃口越来越大,越来越能吃了,似乎永远也吃不饱。母亲每天起早煮一大锅猪食,一大一小两头猪每顿要吃一大桶。我力气小,提不动,只好半桶、半桶地分两次喂。眼看着那头白猪越喂越肥壮,变得臃肿笨拙,大腹便便,好吃懒惰,又宽又厚的大嘴巴,两扇忽儿晃动的大耳朵,短短的、沾满污泥的四只臭脚,辫子似的一条小尾巴,陷在肉坑里的一对小眼睛,和那快擦着地的大肚皮,全不成比例,实在难看死了。再不讨人喜欢。小花猪倒是很好看,且活泼灵敏。尽管在与大白猪争夺食物时处于下风,但很多时候它会一一化解,很少吃亏。

一个星期日的早上,母亲交代我给猪喂食,我吃完早餐,便提着小半桶猪食走近猪栏,站在猪栏外,先是将猪栏门打开,然后哗啦一声将猪食倒进食槽里。“嘞、嘞、嘞”地呼叫几声,一大一小的两头在猪圈角落里玩耍,一听见我的叫唤声,争先恐后地奔跑过来。小花猪抢占先机挤在食槽前拼命地吃,大白猪也礼仁不让,占据大半位置吃得嘎嘎作晌,呼呼有声,还不时地拱顶小花猪,整个场景一片狼藉。小半桶猪食很快地吃完,我赶紧去厨房提来第二桶猪潲倒进食槽里,两头猪继续吃得甚欢。我依偎在圈栏上欣赏两头猪狼吞虎咽难看吃相,心里别提多快活。

养猪是辛苦之活,不过,单是辛苦还不要紧,让人最烦心的是猪圈里满地粪便,污泥浊水,又臭又脏,蚊蝇成群。特别是夏季和雨天,夏季臭味难闻,雨天猪粪与泥土混浊在一起,猪全身都是泥巴和猪粪。尽管我们会经常清扫猪圈,可过不了多久,猪圈又是脏兮兮的。猪在这种环境里也能生长,这多亏猪皮厚实,又有鬃毛,不怕蚊蝇叮咬。猪从小不怕脏,不嫌臭,养成了不讲卫生的陋习,再肮脏的泥土,它也乐意用嘴去拱去吻。它最讨厌的是虱子,叮得身上痒痒的,实在难受时,它就在木槽上蹭起来。

猪的一生,基本上都被关在猪栏里,除了吃喝拉撒睡,没有什么事可干。从早到晚,整天浑浑噩噩,哼哼唧唧,无聊至极。吃饱喝足后,四脚一伸,倒头便睡,鼾声雷动,站在猪圈外就能听见。睡醒后,懒洋洋地在圈里踯躅蹒跚,或者盲目乱窜。人们走进猪的世界,扑面而来的是猪声“嗷嗷”,猪头摇晃,此时,猪的气息会弥散在猪栏的上空。甚至让人还会有这样一种感觉,当有一只特立独行的猪从身边走过时,猪的天地也许是美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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