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院子里有几块面积较小的花基地,如果不种上一些农作物或者花卉苗木什么的,那些杂草就会趁机而入,这些杂草可厉害啦,它们不要播种,不要浇水和施肥,只等下一场小雨,就能“茁壮成长”。对此,我们也想了一个办法,在这些空隙的花基地种上红薯,既能阻止杂草的侵入,又能吃上健康的红薯叶。
暮春时节,太太见隔壁邻居洪老师家种了一些诸如丝瓜、南瓜、节瓜之类的蔬菜,她也忍不住了,学着邻居的样子,在院中将这些小花基里的红薯拔掉,种一些丝瓜、节瓜之类的农作物。
说干就干,太太从农贸市场上买来十多株丝瓜、节瓜和南瓜苗,栽种在小花基里。经过一段时间的精心培育,这些幼嫩的瓜苗,长出了浓绿的藤蔓,藤蔓如蛇一样匍匐在地,蜿蜒伸长,甚至于伸向周边的树木。待藤蔓长成手指粗一般时,我们用早已备好的树木、竹子搭成架子。夏天来临,这些充满生机的藤蔓,化成了悦目的翠绿,藤蔓牵着叶片,一蹭一蹭地向上,坚韧不拔地向上,向着它追求的高度前行,渐渐地爬满整个瓜棚。
由于是丝瓜与节瓜共用的瓜棚,瓜熟蒂落时,丝瓜与节瓜纷纷从棚架上垂下来,犹如一条条手臂悬挂在空中,若有微风便开始摇晃。丝瓜,它碧绿的外衣缀上白色的条纹,清新纯净,给人鲜明的亮色,藤蔓上盛开着一朵朵小黄花。节瓜的叶片较大,有点似南瓜,藤蔓上开的也是黄花,不过比较大。这些大小黄花引来了许多小蜜蜂,时而围绕黄花嗡嗡叫,时而悄悄地地蹲在黄花上面。那些不知名的蝴蝶也不甘示弱,围绕花朵翩翩起舞。藤蔓、绿叶、大小黄花、丝瓜、和节瓜,布满了几个瓜架,形成了一个阴凉的棚。藤蔓上花开不断,瓜也像兄弟似的,小的接着大的跟上来。数不清的叶片给院子洒下一片阴影,如凉亭的瓜棚,极富诗意,藤蔓、叶片、长短粗细不一的丝瓜、节瓜,还有瓜棚,仿佛就是一首天然的绿色的诗。
白天十分炎热,瓜棚下相对来说要比较荫凉一些,一般情况下,家人在白天是不会去瓜棚下乘凉的。但小车却可以去“乘凉”。小车放在太阳底下暴晒,车内的温度有时候可达四、五十度。我常常将上下班用的小车停放在树荫底下,或者是瓜棚下。这样一来就避免了直接暴露在太阳底下所带来的“恶果”。
夏日的夜色来得晚一点,家人吃完晚饭后,有一阵子空闲时间,常常会在瓜棚下摆一把躺椅,搬几条凳子,摇一把蒲扇。一家人纳凉休闲或者是喝茶聊天,这是一种简朴的布衣生活。坐在凳子上,此时的耳边是月光下动听的虫鸣声。“啯啯,啯啯”这是蟋蟀的叫声,“知了,知了”那是醒人的蝉歌,鱼池边传来的“呱呱,呱呱”叫声,那是青蛙又在邀约大合唱了,此起彼伏,清脆悦耳,让人放下心头的浮躁,感受无比的惬意。或将躺椅移出瓜棚,躺在椅子上,望着幽蓝幽蓝的夜空,月亮清灵灵的柔光撒落在瓜棚里,呼吸着沁入心脾的瓜香和青草的幽香,夜风拂来,溢满瓜棚,把人薰醉。
瓜棚下的绿荫,使我想起了那部构思奇妙,语言简洁短篇小说集《聊斋志异》,传说清代小说家蒲松龄先生就是坐在绿荫处成就了《聊斋志异》。蒲家院中,满院的藤萝竹影,摇动了树影绰绰的窗棂,撩惹了垂地如泻的薄幔。蒲松龄他坐在绿荫处,文思泉涌,以谈狐说鬼的形式揭露封建官吏、豪绅恶霸对百姓的残酷压迫和剥削,抨击科举制度的罪恶,赞扬许多狐鬼与人相爱的真情和品质。为此,蒲松龄先生成为中国给鬼写史的第一人。
坐在院子里的瓜棚下歇凉,我的脑海里竟然不断出现四十多年前湘南老家乡村瓜棚的图景。
记忆中的老家瓜棚,是夏日乡村最具田园气息的一道风景。一个个瓜棚耸立在乡间田野里,远远望去,宛如一幅生动美丽的画,定格在夏季的田野里。
曾记得我童年时的瓜棚,那是一个特殊年代的瓜棚。这种瓜棚严格地说来是看瓜的棚,不同于让藤蔓爬到瓜架上的那种瓜棚。大集体的生产队,统筹了整个村子里的农业生产。我们村子里有些耕地不适合种植水稻,这些耕地靠近河边,由于泥土中含沙量高,积水性差,不适宜种水稻,生产队就因地制宜设法种一些瓜果。记得当时种的比较多的是西瓜和香瓜。夏秋时节,每当临近结果成熟,生产队长就会派那些身有残疾,行动不便,或是近期身体患病,不便下地干活,且责任心又强的社员来担任。
瓜棚的选址是有一定讲究的,一般会选择在视线较好的地方。生产队的瓜地面积较大,生产队会安排那些经验丰富的人去选址,在瓜地旁边搭棚。搭棚的用料是一些木条、竹子、塑料薄膜和稻草。瓜棚十分简陋,夜里天上的月亮、星星也能钻进瓜棚,倾听着瓜棚里的悄悄话。棚里有几块大小不一的木板和两条木凳铺垫的床,即可以坐又可以睡。蚊帐由看瓜人自带,白天不用时翻上去,夜间要用时放下来。看瓜的人,守着茫茫的瓜地,手里摇着蒲扇轻轻地摇,慢慢地扇,既扇风又驱赶蚊子。条件好的看瓜人,还会带上一台珍袖的收音机,听听新闻和音乐,以解孤独郁闷之烦恼。那年月如果能够被生产队派去瓜棚干看守西瓜、香瓜这种农活,也算是清闲的。
瓜棚有一种出尘的闲逸、洒脱的野趣,住在里面孤独又浪漫。夏日的黎明醒来的特别早。一个清晨,我跟着母亲去自家的自留地里,给蔬菜作物浇水,路过生产队的瓜地,晨风捎带的一丝丝微凉的气息,被从地表升腾起来的暑热之气搅拌着,清新中弥散涌动着浑浊的泥土味道和瓜果的香味。我不知道是不是被这种味道所感染,居然蹲在瓜地里田埂上左看右看不想走,甚至幻想自己是一个守瓜人,要不是母亲的催促,我还蹲在瓜地里田埂上发呆。那时因为年龄小,我们这些小孩最乐意去的地方是瓜棚。瓜棚底下阴凉、通风、透气,玩耍过后,不会感觉湿热。我们有时候也会在瓜地里捉迷藏,面对这些成片的成熟的西瓜、香瓜,直流口水。但是不能够吃,这是集体的。
那时种的香瓜、西瓜,不施化肥,不喷农药,摘下来不洗即可以吃。特别是熟透了的香瓜,闻起来清香扑鼻,吃起来清脆香甜。有一次,一位小伙伴实在是忍不住了,顺手摘了个香瓜,尝尝鲜,结果被看守瓜的老伯发现了,老伯狠狠地教训了摘香瓜的小伙伴。说集体的东西不能够乱摘乱拿,这是偷盗行为,如果再发现这种事情就要报告给生产队和学校。结果是生产队要扣偷窃者家的年终分配,老师也会批评小伙伴的。听老伯这样一说,把这个摘香瓜的小伙伴吓哭了。从此以后,我们再也没有去瓜地里捉迷藏了。
岁月悠悠,周而复始。瓜苗、藤蔓,瓜棚、瓜架,绿叶、瓜果,伴随着农人从春末走到初秋。我在自家的院子里塔起的瓜棚,尽管不太规范标准,但也使我有一种当“瓜农”的感觉,仿佛又回到了那遥远的村庄,回到那瓜果飘香的田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