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长有零星的马齿苋

我家院子里长有零星的马齿苋，很奇怪，院子里有菜地，有花基。可这些马齿苋不长在菜地里，也没有选择在那肥沃的花基里生长，却专门选择在院子里地面上那些铺有五颜六色大理石的夹缝中生存。

最初我对马齿苋这种生存状态不以为然，甚至还对其顽强的生命力比较佩服，任其生长。但久而久之，问题就来了。马齿苋长在大理石的缝隙里越来越多，影响庭院的美观。于是，我就想办法将其拔出来。可是它的根十分厉害，各块不规则的大理石之间是用石灰连接的，其根居然越长越深，我去拔马齿苋时，要么就是拔不出来，要么就是根拔出来，可与之相邻的大理石也松动了。

大理石的松动，必然会导致地面高低不平，影响到院子里地面美观和行人的安全。那些根没有被拔出来的马齿苋，一旦遇到雨水又“疯狂”地长出来了。对此，我也无可奈何，只能是重复拔草的动作，再次拔除，不管其效果如何。我几次将拔出来的马齿苋丢进菜地里和花基里，让它在那里生长，为我当菜。可不知道为什么这些被丢进菜地里和花基里的马齿苋却偏偏“不听话”，没有随我所愿。

马齿苋又可以称为长命菜等，在我的湘南老家称之为“鱼鱼籽菜”。是生长在乡间田边、菜地等处常见的一种野草，全株无毛。茎平卧，伏地铺散，枝淡绿色或带暗红色。叶互生，叶片扁平，肥厚，似马齿状，上面暗绿色，下面淡绿色或带暗红色；叶柄粗短。因其叶呈青色、茎枝呈红色、花呈黄色、根是白色、籽是黑色的特点，故而又被人们称为“五行菜”或“五行草”。“苦苣刺如针，马齿叶亦繁。青青嘉蔬色，埋没在中园……”这是唐代大诗人杜甫在其《园官送菜》诗中对马齿苋的生动描述。这些野生的马齿苋，不需要施肥浇灌，不需要刻意去侍弄，也能兀自生机勃勃的生长。

说句实在话，我本不讨厌马齿苋，因小时候在农村时常将马齿苋当菜吃。家里的自留地虽然没有栽种马齿苋，但野生的马齿苋却到处都有。自留地的周边、一些田埂、村民们的房前屋后等都可以见到它们的身影，甚至还匍匐在各种蔬菜瓜果间。马齿苋在其顶端的叶簇中心开出小花，黄灿灿的，火柴头般大小。

少儿时期，我常常帮助母亲在自家的菜地里锄草，马齿苋与一些杂草混杂在一起，母亲叮嘱我，锄草要特别细心，要将它们留着，别将它们与其它杂草一并拔掉。我问母亲，为什么不将马齿苋与杂草一并清除？母亲没有过多的解释，简单地回答说“马齿苋能当菜吃。”

一道菜肴，能唤起一个人对生活的一段记忆。马齿苋看似貌不惊人，且比较“贱”，但是一道凉性的美味，初始入口，甜甜酸酸的味道悠长绵软。上世纪六、七十年代，为了充饥，农村人吃马齿苋是件习以为常的事情。我小时候生活在农村，就经常吃。尽管它有种酸味，许多人不太喜欢吃，但在我的嘴里却是一种酸甜唇齿之间的美味，令我回味无穷。乃至现在还想吃这种野菜。

记得每年的暮春，正是马齿苋“疯长”的时候，母亲常常会采摘一些马齿苋，给家人当菜吃。每年的三、四月，是“蒿月”，老家方言即青黄不接时粮食短短的艰难日子。这时粮食常常不够吃，母亲就会去田野和菜地里寻找马齿苋，采摘一篮子或几篮子的马齿苋回家，备作充饥用。母亲她是一个细心人，平时碰到哪儿有成片的马齿苋，她都会留心记住，心里像藏着什么秘密。等着这些马齿苋长大，待到它们含着花苞还没有开花时，母亲就将马齿苋一起扯回来，除根之后，反复清洗干净。对那些太长的马齿苋，她用手掐短些，用开水焯一下晒干，一部分作干菜，另一部分则伴些辣椒，撒些盐，然后一层层放进坛子里，盖上盖子。收藏起来慢慢食用。

马齿苋不像别的野菜，只在春天可以食用，它从春到秋都可以采收，马齿苋含有丰富的苹果酸、葡萄糖、钙、磷。铁、维生素、胡萝卜素等多种营养成分，具有很高的保健价值，它味道微苦，气味较为浓厚，马齿苋的食用方法多样，可以生食，也可以炒、炖、凉拌，鲜嫩的茎叶可以做馅，切碎晒干储存起来也能做馅，可浑可素，不管怎么吃都很美味。

印象最深的是，母亲做的那道干马齿苋粉蒸肉，至今回想起来，仍觉口角留香。具体做法是将干马齿苋用开水泡后，用一大碗盛着，干马齿苋上放糯米粉拌新鲜五花猪肉，放入蒸饭桶与饭一起蒸，小火蒸熟。蒸熟后，家人大都喜欢吃上面的蒸肉，而不知道为什么，我却喜欢吃蒸肉下面的马齿苋，那浸满肉香的马齿苋，既有马齿苋的酸甜可口，滑爽鲜美的特点，又有油腻腻、香喷喷的肉香味道，吃得我满脸笑意。

后来，家中生活条件渐渐有改善，母亲便常做这道干马齿苋粉蒸肉菜给我们吃。

马齿苋既是蔬菜，又是良药。《本草纲目》道它“散血消肿，利肠滑胎，解毒通淋，治产后虚汗”。马齿苋散血消肿的疗效极为显着。有一年的夏天，我去江边的自家菜地里除草，见到一棵树上有一个马蜂窝，出于好奇心，我拿起一根用作搭瓜棚的竹竿去捅马蜂窝，结果前额被马蜂蜇出了一个红肿的小包，痛得我直掉眼泪。回到家中，母亲问我是怎么回事？我如实地告诉她，母亲一边责怪我“吃了豹子胆，竟敢捅马蜂窝，活该。”一边从屋后的菜地里采了一把马齿苋，将其搅碎，连汁带渣敷在患处，一两天后，被马蜂蜇出的那个红肿的小包就奇迹般地消了，前额又恢复了原状。

马齿苋是贱草的命，有时候却有贵人的特质。在草类里，我认为马齿苋的生命力是最强的其中一种。夹缝中求生存的它，没有因为铲砍割抠，而矢志而颓废，它仍以不屈地抗争诠释着其生命存在的意义。对院子里长有的这些零星马齿苋，尽管我仍然会清除，但对其具有顽强的生命力还是心存敬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