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亥年的仲春回了一趟老家,发现河堤边家中菜园里的几棵苦楝树不见了。经询问大弟,原来这几棵苦楝树被他锯掉了,卖给一个专门来村子里收购苦楝树的外地人,而且价格十分便宜,直径为二、三十公分的每棵才卖三、四十元,白菜价。这么大一棵树,这么便宜的价格,实在是有点可惜。据说收购苦楝树是一间外地家私厂商,看来这个老板要发大财了。
苦楝树是一种农村常见的树木,不是什么名贵的树种,看起来也并不起眼。在我的老家湘南地区,到处都可以见到苦楝树,路旁河边,村头巷尾,山坡峻岭等都有它们的身影。这种树似乎天生就很“浅”,极易成活。村里的苦楝树,除了主要道路两旁是人工种植的外,其他地方大部分是野生的。
老家人称苦楝树为“苦楝子”,苦楝树,随遇而安,树形优美,叶形秀丽,每年三四月份,就会开出淡紫色的花,特别香。有一种特殊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它的果实还没成熟时,是绿色的,后期会慢慢变成黄白色,皮上还长着一些黑色的小点点。楝树不仅比较容易种植,而且还有杀菌的效果,全树发苦有小毒,基本上没有虫害,能起到净化空气和很好的抗二氧化硫作用,是作为现在绿化公路两侧,充实公共绿化带,园林绿化的很好树种之一。
还记得我小时候,村里的主要道路两旁种满了苦楝树。“紫丝晕粉缀鲜花,绿罗布叶攒飞霞”。每当春天到来时,村里的道路两侧茂盛的苦楝树,它们的枝头开始发芽了,先是长出细嫩的叶子,而后在叶片间,冒出一些细小的花儿来。花儿开得正浓时,满树繁花一簇簇、一串串,像一群群簇拥的小小的展翅的蜜蜂,就那样热热闹闹的开上好一阵子,它努力地向着阳光开放,像孩子的笑脸。童年的欢笑全都写在了花蕊温馨细长的蕊里。沁人心脾的香气弥漫了空间、醉了行人。深呼吸一口,把这清雅之气吸入腹间,顿感神清气爽。“小雨轻风落楝花”。如果是遇上一场不大不小的春雨,繁花落尽,和米粒一样的黄绿色的枣花儿、喇叭一样的紫白色的梧桐花儿,一起混杂在雨后一洼洼的水里,最后成泥,成尘。
苦楝树也有果实,深秋季节,苦楝树叶子都落尽了,只剩下一束束一串串苦楝果孤独地挂在枝头,而后,苦楝果渐渐变成深黄,变得柔软了,这些果实是一些鸟类的美食。常常会引来一些知名的和不知名鸟争食。如那些成群结队的灰喜鹊在树端争相啄食,它们用长长的喙,灵巧地啄去果肉,果核纷纷落地,恰似下了一场“果核雨”。掉在地上的果实如果是用力一踩,深黄的果皮破裂,果浆四流,苦苦的气味随着果浆四散,硬硬的果核像核桃一样坚硬。有的果子碾进泥土,慢慢的腐蚀掉。有的果子落进的地方冒出细细的芽儿,过了不多久,又会长出一棵鲜嫩的小小的苦楝树。苦楝树的生命又开始轮回。
村里村外长有许多苦楝树,为此,苦楝树下就成了孩童们的乐园。我经常和小伙伴们一起,在苦楝树旁玩耍,用苦楝树果子当弹弓子弹,玩得那叫一个尽兴。在苦楝树攀上爬下,在我的记忆中,攀爬次数最多的是村中主干路的那几棵稍在一点,也即树干为二、三十公分的苦楝树。这几棵树的树干正好够我们搂抱,树皮上“长满”了皱纹。树上都有好几根分杈,分杈也粗得能禁得起儿时的我们在它躯干上攀爬胡闹。爬上主干,攀住一个树杈,双手抓着,身子悬空坠下,打提溜罐,累了,手一松,“噗通”落下,大多都安全着地,安然无恙。不过,有时候也会“失手”掉下来,摔了个屁墩,如果地上有稻草就不疼,拍拍屁股,嘿嘿笑笑再爬。如果没有稻草屁股就疼,爬树“节目表演”就到此结束了。
在村民们的眼里,苦楝树浑身都是宝。树皮熬汤可以用来打蛔虫,头上长虱子,用树皮熬水洗头,虱子也会去无踪。上世纪六、七十年代,老家的村民们大多会利用这苦楝树治疗一些常见病。如果患有皮肤病,比如荨麻疹、湿疹,用苦楝树的树叶和花晒干后熬水,泡澡效果也不错。等到秋天,把一串串黄色的果实晒干,冬天泡水搓手,还可以治疗冻伤皲裂。村里的人偶尔会割点苦楝的叶子扔到茅坑里杀蛆虫,捡少量的果实喂猪,据说是猪不吃食,难长,吃些姜果可以打打虫。不过要注意的是,树叶、果实含有大量的的苦楝素,有一定的毒性。苦楝素对农业上的多种害虫都有毒杀、拒食、逃避的功能,是一种天然绿色的“植物源农药”。人如果误食,会出现呕吐、头晕恶心等现象、过量食用,还可能致命。
苦楝树的树干,那可是做家具的上等木材,用它做出来的箱子、桌子光泽饱满,纹理清晰柔美,还泛着淡淡的红,很是好看。制作秤杆乐器也常常用到它。可是那个年代,村子里的人居然没有一个人砍伐苦楝树,更谈不上什么用来做家具。个中原因至今我也没有弄清楚。
幽幽翠翠恩,枝枝叶叶情。苦楝树,它悄悄地开花,又落花,悄悄地结果,又枯去。苦楝树的枝干显得更加苍劲,那么多的枝桠盘旋枝头,显示出一股不屈的团结的力量。苦楝树,即充实了我们生活、又彰显生命的存在。老家的苦楝树,生长在房前屋后,生长在路边旷野,不择环境,随遇而安。苦楝树朴实,就如我的乡亲们,坚守着一方天地,维系着乡村里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