砚与笔、墨、纸合称中国传统的文房四宝,是中国书法的必备用具。朋友圈中,常常有人谈及文房四宝。他们或常“晒”砚台,或常“晒”湖笔或宣纸。在我的书房里,曾经相当一段时间里,有毛笔、墨、宣纸,唯独没有砚台,对此,我也感到无所谓。因我不会绘画,也很少写毛笔字。不过,世上很多事情,似乎都是有缘的,你想怎样回避都不行。有句话说得好,“有心栽花花不发,无意插柳柳成荫。”我与砚台便是这样的。
最早接触砚台的是二十年之前的事。那次我去江西南昌出差,下榻在当地一间有名的酒店,具体是什么酒店我已经记不清了。这间酒店的大堂内有个文玩商店,门口的招牌有英文、日文,据说主要是做港澳台同胞和外国人的生意。在酒店住了几晚,对这间文玩商店都没有怎么样留意,因为其顾客主要是境外人士。最后一晚,我没有外出,而是来到大堂的阅报角,坐在沙发上看当天当地的几份报纸。
看了一会儿,从对面文玩商店里走来一位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他同我说,“先生,你喜欢看报是位文化人,有没有兴趣进来看看我这个文玩商店?”“你这间商店是对外的,里面的东西很贵,我口袋里没有什么钱,买不起。”中年男人听我这么一说急了,“话不可以这么说,你进来看看就知道了”。面对中年男人的“盛情邀请”,我不可能无动于衷,于是,跟着他走进了文玩商店。
文玩商店里的商品不是很多,但也不算少,有字画、文房四宝、钱币、石头和陶瓷等。我粗略地看了一下,标价都很贵,最贵的是齐白石老先生的一幅大写意花鸟画,标价六百八十万元,最便宜的是文房四宝,但每一件也都要几千元。我看了一会儿准备离开,中年男人问我“先生,这里没有你喜欢的东西?”我说“有,但是我囊中羞涩,买不起呀!”
中年男人引我来到文房四宝中的砚台处,指着一款标价为三千八百元的山西的澄泥砚,同我说“看你是个实在的文化人,今天这个澄泥砚半买半送给你。”我有点纳闷,我与这位店主无亲无故,他怎么会半买半送我这方澄泥砚呢?这也许是商家惯用的一种营销手段吧。
不管这么多,先看看再说。我要中年男人将这方澄泥砚拿给我看,澄泥砚由一个精致的木箱装着,木箱上刻有“赏品”两个大字,下方刻有“苏州市藏书石雕艺术研究所”字样。打开木箱一看,里面的这方澄泥砚还真不错,正面是雕刻着一个动物头像,动物头像的上方是一座房子,透过房子的窗户,可以看到有两个人,一老一小,小的正在写字。有一座桥将这栋房子与外界联系起来。澄泥砚台的背面是一些我不认识的文字。有这些因素,使我萌生了想买的念头。我问中年男人这方澄泥砚台怎么卖?他说一千元,我说还能不能少一点,他让我开个价,我说八百元。
沉寂了一会,中年男人咬了牙同意了。成交之后,中年男人请我坐下来喝茶,他告诉我,他是江苏人,是这间店的主人,曾经在文化部门工作过,现停薪留职做文玩生意。这方澄泥砚台摆放在商店里一直都没有人问津,于是他在寻找有眼光的买家,他认为我是合适的买家,一千元是这方澄泥砚台的进价,卖给我八百元还亏本两百元,这里亏了,通过其他的商品补回来。我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但凭自己的第一感官就觉得物有所值。
十多年前,在中山永怡古玩城买了两块端砚。买这两块端砚也纯属偶然。那次是双休日,我应邀去永怡古玩城开铺的朋友店小坐,行至古玩城底层,正巧碰到两个肇庆端砚经销商人摆摊。他们的摊位很大,端砚的品种、款式都很多,大的砚石可当茶几,小的砚台只有口杯大。他们在中山这个古玩城里摆了半个多月的摊,可是生意并不怎么样。我去他们的摊位溜达了一下,一位清瘦的中年人立即走过来,介绍他们的端砚,极力向我推销。我对清瘦的中年人说:“端砚太贵,我买不起,只是顺便看看。”他说也不全都是这样的,他们这里的端砚价格应该是全中山最便宜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摆了两个多星期的摊,买家却聊聊无几。希望我能够帮衬他们一下。
我围绕他们的摊位转了一圈,发觉其中有的端砚的确是很不错,无论是石材还是雕工,都可以称得上上品。我对端砚虽然不是什么行家,但也略知其皮毛。在中国所产的四大名砚中,尤以端砚最为称著。端砚因产地在广东的端州而得名。唐代,端砚大多只是用来研墨。宋代以后,端砚的欣赏价值和文化内涵才渐渐丰富起来。后来被人们誉为“四大名砚”之首。端砚的发展历经唐宋明清流传一千三百多年,但砚石的采集却是时断时续。明清两代端溪砚石的开采,还设有专门的官员监管。达到了规定的采集数量,砚坑即被关闭。所以古代端砚的数量是有限的,它的价格也因此而历代不跌。
端砚,历来就被许多文人墨客所追捧,他们对端砚独有情钟。一方上品端砚,在宋代就已经能卖到一万两银子,甚至十几万两银子了。唐人李贺诗,“端州石工巧如神,踏天磨刀割紫云。”李贺之意境不虚。而宋人张九成的“端溪古砚天下奇,紫花夜半吐虹霓”诗句对端砚更是赞美有加。其实,在不同的光照下,每一方端砚的姿态都不同,如脑如冻,如脂如琼,如黄山松云,如漓江烟雨,可以清心,可以助禅,可以怀古,可以下酒。端砚不但道古来已十分名贵,更因几大名坑砚材枯竭,近年已所有名坑都已“封坑”,特别是老坑已封坑多年,无石可采,所有名坑:老坑、麻子坑、坑仔岩,梅专花坑,宋坑等端砚身价日升,这些原料已经越来越珍贵。
我在肇庆端砚经销商人摊档挑了两方不同颜色、不同款式的端砚,一款紫色的,一款黑色的。这两款端砚都有绿色的斑点,呈不规则的圆形,面积较大,每块都有七、八斤重。紫色的端砚,四条边,有三边是镂空的,间中有云朵,左边是个大圆盘,右边是一栋古色古香的房子,被四棵古树环绕着。黑色的端砚,也是三边镂空,所不同的是,大圆盘在右边,古老的房子和大树在左边。接下来就是同卖端砚的老板“砍价”,经过几番讨价还价,最后以我能够接受的价格成交。我提着这两方端砚给古玩城那位开店铺的朋友看,朋友伸出大拇指,夸我有眼力。我说我是“蠢猫碰到死老鼠——瞎撞的”。
最近一次买端砚,是赶“天光墟”。那天早晨,五点多钟,天色还朦朦胧胧,我便起床前往天光墟市场。本意是去淘旧书,阴错阳差,旧书没有淘到,却买了两方小端砚。这两方小端砚是旧的,也不知道是出自哪个年代?砚池里似乎还残留着原主人用过的墨迹。其中一方砚台很特别,周边雕有五个小童,至今我还没有弄清楚这是什么意思。我见过五子拜寿的寿山石雕,但没见过砚台也雕有五个小童,是不是这方端砚的原主人,过生日时,收到别人用这方端砚作为拜寿的礼品,就不得而知了。
不管是澄泥砚、端砚,还是其他砚石,都是不可再生的珍稀特种矿产资源。这些砚石,一般是早期地质作用的产物。现今出产地大多是自然环境恶劣,人烟稀少的悬崖峭壁处。每一块原石来之不易,采石人往往是冒着生命危险寻找一块合意的原石。将采集好的原石归类整理,根据每一块原石的质地和特色在表面勾勒出大致的形状。一块砚石从原石到砚台,要花费很多的工夫,石匠们要付出艰辛的劳动。砚石,作为不可再生的珍稀资源,砚台文化作为中国传统文化的精华,理应成为国学文化的一部分,受到公众的青睐,遗憾的是却成了小众的收藏品,没能成为大众文化用品面市。
每当我走进书房,抚摸砚台时,就有一种如同抚摸婴儿肌肤般润滑的手感。砚台上,那些雕刻集浅浮、镂空、圆雕、深雕、薄意、减地雕刻于一体,形成了厚重浑实、明丽浓郁的多元风格。那丰富多样的题材,或雕山水楼阁,花鸟鱼虫,或刻动物古玩,或琢残荷听雨,或制文人雅士,雅趣自成。意境十分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