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香腰直更沉檀

我家的院子里种有几棵沉香树，近段时间陆续开花结果了，站在沉香树旁，顿嗅清香扑面，有一种心旷神怡的感觉。来寒舍拜访的客人和亲朋好友，大都会被沉香树散发的清香味所吸引，自觉或不自觉地问我，“你家的院子里真香！是什么原因？”我指了指院子里的几棵沉香树说“是那几棵沉香树。”于是，这些客人和亲朋好友们就会向沉香树走过去，闻一闻香味。

二十年前，那时候我家建房不久，院子里除了种有几棵罗汉松、桂花、龙眼、黄皮树之外，没有其他的树木，显得比较空旷。一位朋友来我家串门，见此状，朋友说他家里种有十多棵本地的土沉香树，由于他家的院子比较窄，种的树又多，密度太大，影响了树木的生长。见我家的院子大，种的树木又比较少，不太协调，提出要送一棵沉香树给我。我喜欢种树，喜欢绿化，朋友提出送一棵沉香树给我，自然很高兴，于是约定时间，我雇请了两个人，租了一辆车，去朋友家里挖沉香树，将沉香树移种在我家的院子里。十多年过去了，这棵沉香树树干已长至碗口粗大，高至二楼。之后，我又在院子里种植了几棵沉香树，品种有几个，有本地的土沉香，有海南沉香，也有外来的缅甸沉香。

沉香树长着暗灰色的外衣，春夏满树开着白色清新秀丽的花朵，叶子是椭圆长方形的，春夏长着青绿色沉香果到了成熟就变成褐色的了。它是要孕育珍贵沉香最优质的的树木。沉香是大自然馈赠人类改造生命提升心境最美妙最神奇的珍贵物质，被誉为植物中的钻石，它集天地之灵气，汇日月之精华，蒙岁月之积淀，以至极品沉香的价值可以达到黄金的三倍。可谓是：“沉”得惊世，“香”得骇俗，千百年来为世人所钟爱。是置死地而后生的灵树结晶。经伤痛、治愈、香生、木寂，如同佛之舍利，是自然界的大修行。另外沉香还是佛教、道教、回教、基督教、天主教这五大教派公认的祭祀圣物。沉香历史悠久，宋时有“一片万钱”的说法。如今随着收藏热的兴起，沉香的价格更是令人望洋兴叹。

吾辈在没有种植沉香之前，对沉香的了解甚少。种植之后，由于比较关注，加之朋友圈内有几个收藏沉香的高手，所以对沉香有一定的了解，再也不会出现以前那种认为沉香木就是沉香的笑话来。沉香树是产生沉香的基础，沉香是形成于沉香树木之中的，或在树之表皮处，或在树之根部、枝干部，所以，沉香与沉香木的关系既密不可分，又不可简单地划等号。沉香与沉香树、沉香木这三者之间是有区别的。能不能结出沉香，这一切需要美妙的机缘和漫长的时间。没有结出沉香的沉香树就只能称为白木或者沉香木。所以市场上经常看到的那种非常便宜的沉香木手串，顶多算是木头，其实根本就不是沉香。真正的沉香可不是指木头。

沉香树属于稀有树种，最优等四季常春热带乔木。世界上大约有十多个国家和地区还少量生长着或曾经生长过沉香树，例如中国、印度、柬埔寨、缅甸、泰国、老挝、越南、马来西亚、印度尼西亚等。不过，一棵健康的沉香树是断然不会凭空产生沉香的。沉香的形成过程极其复杂，它是大自然造化的结晶。它必须在特定的情况下受到打击抑或创伤，如强风吹折、兽虫啃啮、人为砍伐等等，并且还得被一种特定的微生物感染生病才有形成的可能。

我的一位玩沉香的朋友告诉我，要从沉香树上获取沉香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他在其栽种的沉香树上，人为地给这些沉香树“制造”伤口，伤口愈合得十分缓慢，有些伤口会被微生物等感染，再加上外部湿热的环境，使伤口腐蚀被真菌侵入寄生，在菌体的作用下，使木薄壁细胞储存的淀粉产生一系列变化，慢慢的就成了沉香也有油脂等级分法沉香油脂，之后创伤口被一种叫做黄绿墨耳真菌的微生物感染，形成膏状结块，伤口慢慢愈合新的木覆盖上去就会成为树脂的木，慢慢的，在自然条件下和长时间里，该真菌为了在树体中顽强生存，就会做逆境代谢，随着生化过程的深入，渐渐形成了化合物“沉香”。有的伤口却没有被微生物感染，形成膏状结块，仍旧是伤口原来的样子。

沉香，之所有被一些人所追捧，它还是药材，也可以用于制作香水。沉香本身也是极其珍贵的药材，《本草新编》：“沉香，温肾而又通心，用黄连、肉桂以交心肾者，不若用沉香更为省事，一药而两用之也。但用之以交心肾，须用之一钱为妙，不必水磨，切片为末，调入于心肾补药中同服可也。”最昂贵的香水中，必定沉淀着数不清的沉香树的生命，像法国生产的名贵香水，大多数离不开沉香，它的含量很少，但不可或缺，起着稳定香味的作用。

早几年，我也曾经尝试过，用钢锯将朋友家移植过来的那棵沉香树多余的树枝锯掉，期望一段时间以后，会结出沉香来，结果让人失望，几年过去之后，仍未见到沉香。我咨询了一些业内的朋友和有关专家，才知道，这种方式去寻找沉香没有错，但要找到沉香那还真要靠运气。这棵沉香树，被我锯断了树枝后，依然奋力生长。沉香给我的感觉是不招摇。它不会将过去的伤痕永久性地放在心上，它脖子里不会哽那一口气，更不会让仇恨蔓延交织，阻挠它自己的生长。它选择将不公咽下肚肠，自己依然做好自己，不为世俗所蛊惑，眼泪更作为生长的助力，奋发向上。

自古以来，有许多文人墨客写诗赋词盛赞沉香。五代罗隐《香》里的美妙诗句：“沉水良材食柏珍，博山炉暖玉楼春”。黄庭坚的“当念真富贵，自熏知见香。李商隐：沉香甲煎为庭燎，玉液琼苏作寿杯。”王安石的“金炉香烬漏声残，剪剪轻风阵阵寒。李白《清平调》“云想衣裳花想客，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李清照《醉花阴》“薄雾浓云愁永昼，瑞脑销金兽，佳节又重阳，玉橱纱枕，夜半凉初透。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莫道不销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等等。在众多的写沉香的古诗或词中，吾辈认为李清照《醉花阴》写得最好。

好多人认为，海南沉香最好，这一结论是否正确，吾辈不得而知。古籍中很早就有关于海南盛产品质上乘的沉香的记载。自宋代的时候开始，海南沉香便成了朝廷贡品，并逐渐成为商品，故有一片万钱之说。其时，贬居者苏东坡曾对海南沉香木加以涵咏：“金坚玉润，鹤骨龙筋，膏液内足。”并作诗抨击当时乱砍沉香的行为，诗曰：“沉香作庭燎，甲煎纷相如。岂若注微火，萦烟袅清歌。贪人无饥饱，胡椒亦求多。朱刘两狂子，陨坠如风花。本欲竭泽渔，奈此明年何？”苏东坡尽管自己身处窘境，但对沉香的关爱与重视，可以想见。从此，苏东坡身上，便有了沉香的涵蕴；海南的沉香也沾有了苏东坡的气质。

在光阴似箭的时光里，岁月如同枯梗残荷般饮尽甘露，生命的季节也在不知不觉中更替变换。古往今来，围绕沉香，上演了一幕幕惊心动魄的人间悲喜剧，凝聚了多少美好的追求，寄托了多少速妙的愿景，也攒集了多少尔虞我诈的阴谋和罪恶。现代，沉香更成为人们展示个人品味与财富的象征。它是大自然馈赠人类改造生命、提升心境最美妙、最神奇的宝物。宗教虔诚者注重的是沉香的清静灵气，洋溢心灵芬芳；而富有的人则摆饰沉香，借以凸显其高贵的气度；文人雅士享受的是沉香所激发出来的优雅高尚生活内涵与情趣。

珍贵的物品值得珍惜，是理所当然的事。就好比行走在世间的众人一样，有很多值得我们去珍惜与爱护。不过，倘若沉香是有思想的灵物，我想它更应该感谢沉香树。因为是沉香树成就了沉香。正如沉香树忍受伤痛成就了沉香，沉香应该感恩于沉香树一样。

常言道：岁月无声。其实，岁月是有声的。只是，很多人未能静下心，很多人未能停下忙碌的脚步，很多人未能守住灵魂的净土。所以，始终未能听到岁月萌芽的那一缕声音，未能红尘花开的那一缕声音。亦如同，岁月沉香。故而，需要在一点一滴的时光里，慢慢的沉淀，慢慢的积攒，那一缕绵远悠长的香。

沉香树，与别的树不一样，隐瞒大概也不算是高尚，伤害大概也能算成长。人生在世，应如沉香树，纵使遇到伤害也能挺过去。沐一场古墨淡香，心随平仄起伏，撷几片岁月落花，独舞一寸婉约的情怀。轻吟千年的风华，穿越红尘，漫行在青石上，淡看花开花谢，独守一场烟雨，于西风吹彻中，绽一株青莲，于字字间浅笑人生。人生如品一缕淡淡的沉香味，静安慧悟，令人回味无穷。人生如听一曲轻音，拨动心弦，使人永远年轻。人生如尝一口沉香饼，素心的人，一层又一层香浓。人生如一炉袅袅香影，陶冶心性，站成属于自己的风景。

种植沉香树，除了期望从它身上获取沉香外，还有所悟。岁月二字，透着那一点的沧桑，含着那一缕的沉香，似那一树梨花清韵洗尽铅华。岁月是一道时而阴郁时而明媚的风景，是一幅半是斑斓半是素雅的画卷。在岁月的千回百转里，我们始终都是一个过客。从我们出生，到我们走向人生的终点。这一程风雨，这一程山水，其中也蕴藏了很多的香韵，只是需要我们去做生活的有心人，去做岁月的聆听着，才能嗅到时光深处，才能等到那一抹低入泥土的沉香。人要脱俗，不被物欲所流转，就要有一颗坚实的心，有了坚实的内心，人少了一些浮躁，才能沉得下来，历经时间才能具有沉香的品质，一种沉静内敛的动人品质。骨香腰直更沉檀。人当身是浮木，心有沉香，就能感觉到生命的价值，且在人生的道路上走得更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