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在毛衣里的爱

“细雨湿衣看不见，闲花落地听无声。”在女人编织毛衣一针一线的飞扬中，时光总是那么短。谈恋爱时，女朋友也即后来成了我的太太，她给我织的一件毛衣背心，我还在穿，尽管过去了三十多年。一遇冷天，我很自然就会将其穿上。家人笑我是一个“老古董”，可我总觉得这件老旧的、没有破损的毛衣背心弃之可惜。更重要的是，它在我心目中是“暖心牌”，伴随着我走南闯北几十年。

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尽管物质比较匮乏，但人们活得还比较诚恳，饶有情趣。与太太谈恋爱时，我是一个“穷光蛋”，“上无片瓦，下无寸土。”虽然参加工作也有三、四年，但仍然囊中羞涩，没有存款，没有家当，只有一柜子书。爱情犹如一把火，点燃了两颗年轻的心，女孩子最好的表达方式，莫过于倾注柔情缕缕，为心爱的人亲手编织一针一线，既暖了他的心，也栓了他的情，从此生生世世相依相伴。太太没有嫌弃我这个“穷书生”，见我冬天没有什么厚点的衣服，于是，她便买来浅棕色的纯毛线，用了几天的时间，熬红了双眼，很细心地帮我织就了一件毛衣背心，作为生日礼物送给我。

有人说，那个时代的女孩大概都曾有过一个毛衣承载“爱情”的梦，以为可以“圈”住爱人的心，“缠”住情人的爱。对这一说法验在别人身上是不是真的，我不得而知。但于我便是事实。结果，这件毛衣背心我一穿就是三十多年。

手工织的毛衣，之前我也穿过。记得小时候，有一年冬天，母亲买了几斤毛线和粗的棉线。给我们几兄弟姊妹织毛衣。我十分好奇，因之前从没有见到过这些东西。母亲手织毛衣时，我常常会站在一旁观看，母亲对我说“以后家里经济条件好了，我会年年买毛线给你们织毛衣的。”晚上我们几兄妹和父亲都睡觉了，可母亲还在灯下劳作。经过十天八天的劳作，手织毛衣就在母亲这慢悠悠的节奏里，看似是重复简单的动作，实则是辛苦的劳动中逐渐成型，给我们带来了一个冬天的温暖。

随着家里经济状况的好转，此后的冬闲时节，母亲都会去供销社或多或少地买点毛线，帮我们织毛衣。织毛衣是一种细致活。母亲她将买来的毛线绕成团，有时候也会叫我们帮手。毛线绕成团之后，她拿出打毛线的竹针，把一根毛线轻轻绕在右手微微翘起的小拇指上，左右手各拿一根毛衣针。织的时候，她两手相互配合，一会儿向上挑一针，一会儿向下挑一针，针在她的手指间舞动着，是那样的轻盈协调，如同游龙戏水一般。母亲不断重复着同样的拨挑、穿插，编织的动作，她手上功夫麻利，我看半天都不得其中关窍。一团团毛线，通过母亲的手，变成了一件件暖暖的毛衣。母亲将爱意注入密实的针脚，缝补着孩子成长的足迹。这毛衣里有母亲的汗水、疲惫，还有爱。毛衣织好了，我们穿上母亲编织的毛衣，一股暖流顿时溢满了心房。

我是家中长子，由于正是发育生长期，有时候穿不了的转给弟弟妹妹穿，多数情况下是上一年穿着下一年短了小了的，母亲便会拆了，加进几团新线，翻新再织，就这样，要么是半截袖子的颜色不协调，要么是半截裤腿的颜色很突兀，用母亲的话说，反正穿在里面别人看不到。母亲说的也有道理，家里穷，也只能是这样。我常常在母亲编织毛衣时，看到她手指上因劳动所产生的茧，就感悟到母亲的艰辛，也仿佛是在阅读时光的经纬。这用母爱织就的毛衣是任何高档羊毛衫都无法比拟的。

自古以来，织毛衣属手工编织艺术，几乎是女人世界，这就更体现出男耕女织，源远流长，源于民间，服务天下。当今社会，人们已经度过了那种自己做衣服、织毛衣的年代了。而且现在做什么都讲究快节奏，讲究方便。织毛衣是一件辛苦活，干的人肯定少。加上超市里有卖，相当多的人不愿意自己动手，都愿意买一些现成的，因此，手工制品现在变得越来越稀少。不过，近几年，似乎有一种怀旧或者是回归自然的思潮。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关注手工织的毛衣了，而且现在会织的人越来越少了，纯手工的东西就显得越来越珍贵。机织的毛衣，可能比手织的要艳丽好看一点，但没个性，而手工织的更彰显个性，每一件都可以说是独一无二的。手工编织毛线，经营的是一份心情，一针针、一圈圈，缠绕的是我们曾经走过的人生路程，而且还给生活增添了一份乐趣。

时光逝去，日月常新。几十年来，我穿过母亲织过的毛衣，也穿过妻子给我织过的毛衣，手工织的毛衣，浓缩着一份爱。这份织在毛衣里的爱，是温馨的，也是深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