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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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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12/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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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煤油灯下读书

有朋友送给我一盏崭新的煤油灯,使我感到很意外也很亲切。没想到四十多年以后的今天,煤油灯又出现在我的眼前。我对朋友这一举措有点不惑,问朋友这盏煤油灯的来历,朋友解释说:“这是他们公司为某个单位特别定制的怀旧产品,送给我的这盏煤油灯是其中的几个样品之一。你喜欢搞收藏,也送你一盏。”原来是这样的,朋友所说的某个单位也很奇怪,怀旧的东西有很多,为什么要弄一盏煤油灯呢?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我将朋友送给我的盏煤油灯,作为一件“古董”摆放在书房里,常常在无事的时候去抚摸一下煤油灯,就像抚摸一位老朋友的手。在黑夜里,我似乎看到了煤油灯那微弱的光线,虽然微弱,却是光。这盏煤油灯,勾起了我心中的回忆。在我记忆深处,那古旧的煤油灯,似乎依然“活跃”在乡村那漆黑的夜晚,远逝的岁月也都深藏在那橘黄色的背景之中。油灯那跳动着微弱的昏黄摇曳的光芒,就是这光芒,给遥远而亲切的乡村和村民涂抹上昏黄神秘的颜色,忙碌奔波了一天的庄稼人,望见家里从门窗里透出来的煤油灯光,疲倦与辛苦荡然无存,让人体味到人世间的种种温情。也就是这光芒,温暖着我们的童年,给我的童年升起了一道生命的霞光。

上世纪七十年代初期,那是一个“轰轰烈烈”的年代,老家村子里掀起了声势浩大的“农业学大寨”新高潮,家家户户也用上了电灯。虽说是用上了电灯,但电力供应却得不到保障,隔三差五地经常性停电,使原本以为走向了电灯化的乡亲们,又不得不重新启用祖传的照明工具煤油灯。

那个年代,我们老家称煤油为“洋油”,管煤油灯叫“洋油灯”,因为它最早来自海外,自清末,煤油灯被引入中国。玻璃质材,外形如细腰大肚的葫芦,上面是个形如张嘴蛤蟆的灯头,灯头一侧有个可把灯芯调进调出的旋钮,以控制灯的亮度。计划经济时期,煤油要按票到供销社购买,由于当年煤油的紧俏,煤油灯也一直受到农村人的善待。家里最先用的煤油灯是最原始的。即把煤油灯芯放在倒扣过来的碗底上,在碗底里倒入一些煤油,时间长了,灯芯上会烧成硬硬的结块,吸上来的油很难透出,灯头小了,光线很暗,书上的字模模糊糊难以看清楚。这时,母亲便会用针尖拨划一下,把那些硬结除去,让亮光变得稍大一些。如果灯芯大了一点,会冒着浓浓的黑烟,带着煤油味的黑烟呛得鼻子发黑,嗓子发干。刮风时,风经常从门缝吹进来,煤油灯火开始晃动,风稍微大一点,煤油灯就熄灭了。我父亲见此状,自制了一盏墨水瓶煤油灯。他将一个墨水瓶洗刷得干干净净,再用空的牙膏锡壳做成瓶盖,扣紧瓶口,穿过棉绳,做成一个个小巧玲珑的简易煤油灯。并且用铁丝套住玻璃灯罩,防止灯罩摔破或灯被风吹灭。

没过多久,父亲又制作了一个比较好一点的煤油灯,用十公分高的玻璃瓶作主体,外围有铝片为套,瓶口是一个铅皮的盖子,中间钻一个小洞,棉纱捻成的灯芯就插在这个洞里,灯芯可以一直伸向瓶底,将煤油汲吸上去,油润的灯芯,火柴一点就燃着了。不过这种煤油灯,虽然是省钱,但有一个缺陷,就是玻璃灯罩套得不紧,经常出现松动被摔在地上打烂的现象。后来,母亲去供销社见到有玻璃罩的煤油灯出售,于是就买了一盏回来,从此,再也没有出现因一点风就灭灯和玻璃灯罩摔烂的现象了。

那年月,每到没电的夜晚,母亲便小心翼翼地捧出那盏煤油灯。划一根火柴,一手取下细腰凸肚的玻璃灯罩,一手将火源凑近灯头里的灯芯,火光像个调皮的精灵,冒冒失失地跳动几下,在灯头上落了座。再送回灯罩,屋子里一下子就亮堂起来。

在那盏有些古老的煤油灯照亮下,我开始了最初的读书生活。我读小学和初中时正值文革后期,所学的教材内容十分简单,尽管没有足够的书读,但我通过看连环画和一些红色经典小说等课外读物,也认识了好多字。对这个世界充满好奇,于是饥不择食地阅读能够到手的一切文字。在煤油灯下,我读完了《地道战》、《地雷战》、《南征北战》、《渡江侦察记》、《钢铁是怎样炼成的》、《闪闪的红星》等上百本连环画,读完了《敌后武工队》、《苦菜花》、《林海雪原》、《铁道游击队》、《烈火金刚》、《红岩》、《青春之歌》、《西游记》等三十多部小说,还读了几本《十万个为什么》。昏黄的灯光照亮了书本,照亮了知识的海洋,也点燃了我求知的欲望。有时候,阵风吹来,火苗跳跃不定,忽明忽暗,赶忙用打开的课本挡着风,不让煤油灯熄灭。我在煤油灯下读得如痴如醉。

由于太过投入,常常是一不小心,由于头靠煤油灯太近,以至烧到了头发,吓得我赶紧抬头用手去扑,但已经闻到一股焦烟味,连忙到镜子前面一看,前面的头发已经被烧焦了很大一部分。于是,在不得已的情况下,自己当起了“理发师”,将烧焦的那些头发剪掉。有时候,由于在煤油灯下阅读时间太长,我鼻子间常挂着两道黑灰。第二天虽然洗脸清洗了一部分,但还残留一些在脸上没被清洗掉,上课时,常被同学们取笑,使我十分尴尬。

因我经常在煤油灯下,挑灯夜读连环画和一些红色经典小说等课外读物,这样,我在班里似乎成了一个“饱学之士”,经常坐在课桌上“调侃”,向同学们讲孙悟空如何打妖怪;讲铁道游击队刘洪大队长,如何了得,飞身就能爬上火车,一枪打死一个鬼子,百发百中;讲甫志高是如何投敌叛变革命的等等。我还经常参加学校里庆祝“六一儿童节”故事会的比赛,在舞台上绘声绘色地给同学们讲述一些经典的故事,获得老师与同学们的好评,每次参赛都能够拿到一个较好的名次。煤油灯下的读书时光,让我爱上了读书。我将书中一些好的段落、语句,用一本笔记本抄写下来,经常朗读和背诵。甚至还抄写一些抓特务的小说,如《一双绣花鞋》、《灰色的大楼》、《绿皮火车》等等。有一次,我从一个同学那里看到了一本关于景物描写的书,翻过几页后爱不释手,就软磨硬泡地借了回来,在昏暗的煤油灯光夜以继日地进行手抄。经过一个星期的抄写,终于抄完了,看着工工整整的手抄本,内心涌动着一种兴奋的成就感,这种感觉持续了好长一段时间。由于这种很原始的积累方式,使样我的语文成绩在班里总是排在前几位。老师常常拿我的作文在班里作示范念给同学们听,我的一点小小的虚荣心得到了满足。

温暖朦胧的煤油灯,已经成为了过去好时光。虽然,煤油灯有效的亮度不过是一两尺而已,可那样的光晕却是不灭的永恒之火,一直亮在童年的心中。在煤油灯下,我懵懵懂懂学到了知识,体会到了长辈的辛苦,更多的是品尝到了亲情的温暖。

现在的人看来,点煤油灯的年代是多么贫乏而落后。是的,煤油灯下的生活是清贫,但更多的是单纯、质朴和快乐。光阴就在那煤油灯下静静的流淌,岁月也在煤油灯跳动的火苗中远去了。回首前尘,蓦然惊觉:几十年过去了,我从一个臭乳未干,由用煤油灯童稚期的儿童,变成了一个年过半百的中老年人,我的人生路程,已走了一半。韶华易逝,时光如河,我不能白白地在世间走这一趟。我要继续保持煤油灯下那种求知的欲望,不断充实自己的人生。

煤油灯已远离了我们的生活,它曾经的辉煌已被五彩斑斓的电灯所淹没了。可是,煤油灯那小小的火苗,依旧固执地温暖着我的记忆,是它那星星之火,点燃了我的智慧,启迪了我幼小的心灵。在煤油灯下发奋读书的苦乐滋味,成为我人生道路上一笔较大的“精神财富”。尽管童年时我家中生活比较困难,但因为有了煤油灯的陪伴,有书读,我的童年又是幸福的,也是幸运的。现在,煤油灯留下的所有痕迹,已经很难寻找到了,但那熔着橘黄色,跳跃着小小火苗所形成的画面却永远定格在我的脑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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