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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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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1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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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音

前几年,我来北京学习,期间有一天晚上,与几个培训班的同学一起去一间大排档宵夜,老板是北京本地人,很健谈,他见我们是外地人,主动过来同我们打招呼。那天是我做东,我问同学们想吃什么?同学们说让我定,老板叫服务员过来写单,我点了几道菜,要了几瓶啤酒。老板从我说的普通话中,判断我是南方人,而且是湖南人。

我问老板的依据是什么,老板说:“北方人说普通话:字正腔圆,平仄分明,掷地有声,一字一句,即是南方人也可以很容易听得懂,南方人说话:平仄不分,声调不分,例如“买卖”二字根本听不懂到底是“买”还是“卖”,再加上很多都是很小一个区域里面的土话,北方人根本听不懂。你们湖南人说普通话地方口音很浓,说普通话的音调特点十分牢固,校正起来要比校正字词读音要难得多,l、n不分然后后鼻音(像ing结尾那些)还蛮纠结的。”我很佩服这个老板的判断力,我以为自己的普通话还算可以,至少不会被人轻而易举地判断出是湖南人。

几十年的生活阅历,走南闯北,去的地方也不少,每到一个地方,我都会想方设法在语言、习惯等方面融入进去。其他的还好办,可就是说话的乡音怎么样也不可能完全去掉。在珠三角工作了二十多年,尽管自我感觉,我的粤语说得不错,但在与那些年纪较大的当地人交谈中,他们还是能够听出来我是外地人,湖南乡音有时候竟然会带到广东话里面去。怪不得唐代诗人贺知章在久客异乡几十年之后,返回故里时写下的那首著名的感怀诗《回乡偶书》:“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此诗很自然又巧妙地将乡音难改这一乡愁写入诗中,以不变的“乡音”映衬变化了的“鬓毛”,言下大有“我不忘故乡,故乡可还认得我吗”之意,抒发了自己久而愈深、老而弥笃的乡土之情。

每年的春节,我都要回老家同父母拜年。到了老家,终于能把珍藏了一年的家乡话痛快淋漓的拿出来讲。同父母、乡亲讲家乡话,很亲切很自然。但同那些常年在外打拼者,交谈起来却发现,这些在外打拼者与时刻生活在村里的其他乡亲语言上已经有了差异。几年过去了,这种差异似乎越来越大,语音、语调、用词越来越不相同。有时候,我也会在异乡偶遇老乡,我们之间会交流一下“家乡话”,这也引来了身边一些朋友的好奇和兴奋。他们面对我与老乡说的“鸟语”,好奇之余是一片茫然。有时候,也曾经试着让乡音流淌出来,满足身边人满满的期待,浇灌“异乡人”干涸的乡愁。只是为了适应迎合对方的语调,拐了又拐绕了又绕面目全非的所谓乡音,只让我们忍俊不禁又心生悲凉。

乡音,可能不登大雅之堂,但她却拥有最广泛的使用者、支持者。在我的脑海深处,乡音已烙下深深的印记。没有普通话的拗口,没有普通话的拘束,更没有普通话公事公办的冷漠。流利,自然,质朴是乡音的特点,直率,和谐,温馨是乡音的本色。充满亲情的乡音,给人以无限的慰藉。“一夜乡心五处同”,有了乡音,就少了一份距离,少了一份冷漠。乡音给游子增添了一份惊喜,一份依赖,一份友谊,一份生机,那一声声乡音化解了异乡漂泊的失落,抛却了一身疲惫、孤独、恐惧……

以前,外国人讥讽中国的通婚圈只有5公里。小时候,我们极少与外界往来,只在年节时走亲戚,确实也不过是5公里的范围,这样的封闭也造就了湘南乡村十里不同音的现象,每个乡镇的话都有区别,过了县界就难懂了。在乡下,最动听的是村民之间的喊叫声,其中难以忘怀的是当母亲做好饭叫孩子吃饭的声音:“好仔,好仔……”,“哎……”,“呷饭叽……”,还有母鸡下蛋后的“咯蛋,咯咯蛋……的叫声,狗咬声、牧童放牧的戏玩声,凌晨的鸡叫声,声声汇集着浓厚地乡土气息,传播着一曲曲动人的战歌。那时候,觉得乡音很难听,很土。尤其是有外地人来,村里人变造出来的“普通话”,更加的难听,只是简单变了一下音,大家都笑话是洋枪加土炮。乡音听起来很土,却隐藏着文明的密码,有悠久的历史渊源,随着文明的不断进化,古代词语的意义也在变化,古时寻常意义的字到了清代需要几万字来考证,很多古代的词汇变为乡音,用土话的形式还在民间流传。

乡音是跟随自己一辈子的伴侣,无论你是高官还是贫民,她不离不弃;无论你是财富五车还是一贫如洗,她不嫌不厌;不论你远在天涯还是近在当地,她不疏不离。乡音伴随着你,走遍乡村城市;乡音伴随着你,行遍名山大川;乡音伴随着你度过春夏秋冬。乡音啊,乡音!乡音是生命的痕迹,不论魂游何处,一遍遍念叨,就会千里奔突,回归故里。我们最熟悉的乡音,总少不了母亲从小对我们的呵护和暖暖的关怀!秋冬的寒风总会吹的我们鼻涕直流,母亲便会不停的唠叨,直到你乖乖的穿上避寒的衣物为止。哪怕是多年以后,已经长大成人,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了,拿起电话,也会听见那头的母亲唠叨未减,“天气冷了,多穿点!”、“呷饭别省,想呷什么就买!”于是,乡音通过电波传入到耳朵里。若干年之后,乡音可能渐渐成为一种思念和回忆,一种剪不断、扯不断、舍不断的怀念,那些熟悉的乡音愈渐变少。

如果你没离开过故土,每天听见的、说的都是一样的话,你或许不会有特别的感觉,可有一天,你身在异乡,听着陌生的话语,是不是有点孤单的感觉?乡音如雷,蜇伏,会随声惊醒。在某个寂静的夜晚,你会想起一种久违的声音,而在一片异乡的语音里听见熟悉的乡音,会是什么感觉呢?是一种陈酿的家乡老酒,一饮,会沉醉其中。

乡音是家乡土话,家乡土话就是方言,方言的形成几乎会受到多种因素的影响,从一山一水、一草一木到一部电视剧、一台拖拉机,都会使方言发生细微的变化。方言是地域文化的一种体现,方言的语音、语调及成词随着时间的推移也在渐渐的变化,我们往往能从这种变化中感受到文化的变迁,但是这种变化是缓慢的。一旦短时间内发生大规模变化时,往往是发生了“文化背叛”与“文化侵略”。如果孩子们都不说土话了,乡音负载的古音、古义就难以传承。有人认为,方言和普通话的关系,正在经历一个从‘主次之分’到逐渐替代的转变。对很多人来说,方言意味着“儿时的记忆、家乡的亲切”“听到那个声音就产生身份认同”。德国浪漫主义时期有句名言,“千篇一律即是死亡。”而方言正是地域文化的载体,传承和维系着集体记忆,塑造了文化共同体。我们在推广普通话的同时,也要注重保护方言,也即是保护乡音。

人的容颜易老,而乡音却不离不弃,就像母亲的叮咛嘱咐时常回荡在耳畔。人的生命短暂,而乡音却是永恒,就像春天的暖阳余晖时常照耀在身旁。乡音是情感的纽带桥梁,亲情得以维系,其乐融融。在繁华的都市、在浩瀚的海洋上,是很难听到乡音,只能在乡村、院落、田间地头,才能真正品尝出乡音您那朴实无华的韵味,聆听到您那悠扬的音调,可看到您的身影,在乡间小路、村庄院落、山庄空间的各个角落里领略出您的不凡,您用独树一帜的不凡谱写出一曲曲动人心弦的凯歌,那就是您纯朴、善良、无私、和谐的乡音。

乡音,虽说代表着各地不同民俗民风的色彩,但其中的原味是永远不会变的,只不过表达的方式不同,因为在祖国大地上到处有乡音的身影,到处回响着乡音的弦乐,开辟了一条通往人生征途的乡间小路。乡音,是远在他乡的游子心中抹不去的记忆,它藏在他们心灵的深处,不曾被发现,却又引导着无数家乡的孩子,走上回家的路,使他们魂牵梦绕,苦苦思念。故乡的声音,飘荡在故乡广袤的田野上,它不断地游荡,游荡,飘过大山,飘过河水,飘过钢筋水泥的森林,牵动着远方游子的心。

乡音,从小伴随着我们成长,给过我们温暖关爱。当我们身在异地他乡时,一声乡音能让你如同找到归宿一般,想起家乡,一声乡音就生生把不认识的彼此拉近了。乡音,暖暖的,仿佛心里的烛光。身份可改,地位可变,可这乡音却让人难以割舍,让人魂牵梦绕。浓浓的乡音孕育出那扯不断,割不断,浓浓的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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