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椿树

那天，一位朋友在微信里对我说，他家里有几棵香椿树需要处理，问我要不要。我考虑了一下院子里的容积，尽管院子里的树木已经较多，但还是有点空间，种一、两棵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于是，告诉朋友说要两棵。时下正值岭南初春，是种树的好时节，星期日那天去朋友家，将香椿树移植在我家的院子里。

香椿树在乡村是最为常见的树木之一，香椿芽是长在香椿树上的嫩芽，人们因为喜欢吃香椿芽而关注香椿树。春天里的美食很多，比如有春笋、春蕨、香椿芽等等，不过，在我春天异彩纷呈的美食记忆里，香椿芽占据了很大的空间。因为风味最独特的春菜莫过于香椿芽，椿芽新鲜中透着丝丝娇嫩，轻轻一折便断，叶子芳香浓郁，泛着泥土的清新。

早春的香椿芽紫中透绿，簇拥在香椿树的枝头，煞是好看。刚刚生发出的香椿芽四处飘香，肥短脆嫩，鲜美可口，成为居家过日子餐桌上的一道美味。因为这是第一茬香椿芽，被称为“春头”，这时的香椿树积攒了一冬一春的能量，全聚集在香椿芽上，因而人们很看重初春的香椿芽，香椿芽被称为“树上蔬菜”。吃香椿芽，品尝的是“春天的味道”。采摘香椿最好在谷雨前，“雨前椿芽嫩如丝，雨后椿芽生木质。”又有民谚说：“三月八，吃椿芽。”此时的香椿嫩芽嫣红，叶梗油亮，还散发着浓郁的香味，这是红油香椿树的独特味道。

古代称香椿为椿，称臭椿为樗。中国人食用香椿久已成习，汉代就遍布大江南北。椿芽，也叫椿巅、香椿头，是香椿树的嫩叶尖，含极丰富的营养。“嚼之竟日香齿颊”，椿芽是餐桌上的绿色食品，其入馔，不仅能烹调出各种特色菜肴，还具有防病治病的作用，是一种医食同源的天然绿色保健食品。据《食疗本草》载：“椿芽多食动风，熏十经脉、五脏六腑，令人神昏血气微。若和猪肉、热面频食中满，盖壅经络也”。故食之不可过量。椿芽不仅营养丰富，且具有较高的药用价值。主治疮疡，脱发，外感风寒，肺热咳嗽，风湿痹痛、胃痛、痢疾等。因刚发芽的椿芽采摘两天后又会发芽，且“椿”字是木和春的合体，两个字都有新生的意思，且木逢春又发芽，古人便认为食用椿芽后，能让自身恢复活力，延年益寿；故民间有“常食椿巅（椿芽），百病不沾，万寿无边”。椿芽的时令非常短暂。“雨前椿芽嫩如丝，雨后椿芽生木质”。谷雨过后，香椿就渐渐地老了，长出木质的细杆，叶子也开始由红泛绿变了味道，虽有香气，已不可食。

香椿木材黄褐色而具红色环带，纹理美丽，质坚硬，有光泽，耐腐力强，不翘，不裂，不易变形，易施工，为家具、室内装饰品及造船的优良木材，素有“中国桃花心木”之美誉。树皮可造纸，果和皮可入药，还可作为蔬菜栽植，价值很高。为华北华中华东等地低山丘陵或平原地区的重要用材树种，又为观赏及行道树种。园林中配置于疏林，作上层滑干树种，其下栽以耐阴花木。香椿是华北、华东、华中低山丘陵或平原地区土层肥厚的重要用材树种，“四旁”绿化树种。椿树的树皮十分粗糙，像是干涸了许久的土地，裂纹密布。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接近根部的椿树干上经常会析出一些黄褐色的透明的胶。

最初认识香椿树，是在上世纪七十年代初期，那是我的少儿时代。依稀记得外公家门前种有两株香椿树，而且似乎已经有些年纪了，它们长得很高大，约有两层楼高。那时候，它们时刻被人关注着，不只是外公关注，外公家的亲戚朋友也关注。春季一到，香椿树发出的嫩芽便会被人架上梯子或用长钩采摘下来做成菜肴或是调料。由于外公家的香椿树特别高大，树顶端的香椿芽架上梯子也采摘不到，外公就另外想办法，他把两个长竹竿拼在一起，用铁丝拧成一个钩，固定在长竹竿上。抬头一望，望到一丛红绿，身子向后倾斜，举起竹竿，用钩子挂住香椿芽的根，轻轻一拧，“啪”的一声清脆，香椿便像一个个伞兵从树上徐徐落下。外公他特别喜欢吃椿芽，每当春季来临，椿树发了芽，他就会将那些香椿芽采下来入菜。母亲遗传了外公的基因，也喜欢吃香椿芽。

香椿芽炒蛋是母亲做的拿手好菜，椿芽炒蛋，鹅黄柳绿，清香氤氲香椿芽儿刚一入锅，那暗红色就变成了绿色，是那种翡翠般的绿。在油锅里跳动的香椿芽儿衬着黄黄的鸡蛋饼，氤氲出满锅的香气。椿芽似白泛紫，蛋是金黄色的，实在是色香味俱佳。蛋的醇香和椿芽的清香相互融合，是大自然赐给人间的美食，每当我见到母亲做的这道菜时，眼睛立马会为之一亮，食欲顿时萌生，吃到嘴里，慢慢嚼一嚼，那种香，沁人心脾，全身的毛孔，淋漓痛快，没有一处不舒坦。

现在回想起来，那哪里是吃椿芽，根本就是在品椿芽，感受春天，在咀嚼中唇齿间四溢春天的汁液和香气，仿佛把春天都留在了舌尖上。香椿还可以用来腌制。我曾经见过母亲腌制香椿，她先是将椿芽洗净，然后在上面撒上一定量的盐，然后反复揉搓，最后把揉搓好的椿芽放进坛子中或者罐子里密封，差不多一个星期就可以食用了。食用的时候切成碎叶片状或者小细条状，再加点香油搅拌一下就成了一道美味可口的香油拌椿芽了。吃这道菜比吃大鱼大肉还爽。

近些年来，在农贸市场上一遇到香椿芽，我也会买上几斤，回到家中自己尝试做香椿芽炒蛋，可怎么样也做不出母亲做的那种味道，不知道为什么？由于香椿芽有一股非常强烈、特别的味道。做法说不上特别多，这是因为跟其他菜炒容易让整个菜染上一股香椿味，直接汆烫又比较寡淡，所以大多数人用它煎蛋、凉拌，吃个香味就好。比起煎蛋什么的，用香椿炒肉之类的做法也有，但是相对比较少见。

香椿树，既不是名贵树，外表也并不美，但它总是年复一年地把生命中的嫩芽献给人们。记忆中，香椿树在树干受伤后会分泌出的一种粘稠胶状物，就是椿胶，看起来如琥珀般剔透。无法得知椿树在析出椿胶的时候是否会感觉到疼痛，毕竟看起来，椿胶像极了树干表面的一块伤疤，一块美丽的伤疤。小时候，我们在外公家常常玩椿胶。椿胶的味道很好闻，比纯粹的椿树叶和椿芽少了些呛鼻的涩，多了些适宜的清香。椿胶形状各异，触感也各异，有的椿胶刚析出，摸起来软软的，却不粘手，跟橡皮泥一样可以用来捏玩。析出时间长一些，椿胶则变得坚硬起来，像块特别的小石头。

秋风起，叶满地。秋天到来之际，干枯的香椿树叶子卷曲着，飘落一地。当香椿树掉下最后一片落叶的时候，已是秋深冬初。挺拔的树干，光秃的枝条，像极了乡野间赤膊的健壮男子，整个冬天，它就那样雕塑般挺立，蓄积着另外一种力量，等待春暖发芽。外公曾经说过，他家里的两棵香椿树其他的都好，就是一到秋里，树叶飘落的满地都是，就这一点不太好。不过，他也知道，这是新陈代谢的原理。

我路过了许多地方，也看过无数的风景，但无论走到哪里，外公家的那两棵香椿树，总是以它清晰的形象，在我的脑海中鲜活着。仿佛一片荒原上固执地生出的春草，涨满心田，常常想起它在风中婆娑的样子。香椿树，作为一种可以食用的植物，原本没有多少特别的特点，只是因为一茬新叶一茬香。椿芽的香，是清香，但又不是一般意义的清香，咀嚼中，香气会变得悠长而浓郁，春光里，有了椿芽儿芳香的浸染，心底流淌着的是浓浓春意、融融暖意、深深情意，幽香的椿芽叶仿佛在书写着一个春天的童话。春天里，鸟语花香，春风拂面，而我更是醉入香椿的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