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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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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03/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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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屋

也许是落日怀故土,归鸟恋旧林的感情之缘故,背井离乡的时间愈久,对老屋的记忆愈清,梦回老屋的感觉也就愈温馨。随着年龄的渐渐增大,吾辈对过去的事情,喜欢深思,也喜欢追忆。怀旧那种来自质感的唯美,促使我更喜欢去琢磨和探讨,即使岁月的答案告诉我,流逝的往昔老去,故事遥远,可无法搁浅我对记忆中的怀旧和追念。习惯了在一个人的时候,想一切记忆中走过的东西和事物,一件物体,一份情怀,顿感强烈的氤氲在情感中画片里。

湘南家乡的老屋,固然是我怀旧和追忆的其中一件物体。一代又一代老屋在其峥嵘的岁月里演绎着生命的曲线。从土砖瓦房到红砖瓦房,再到钢筋混凝土结构房,这道曲线是包括我父母在内普通百姓用血肉灵魂弹奏的酸甜苦辣的音符,也是自然风物用岁月情结缠绕的婉转悱恻的旋律。老屋承载了我儿时的欢乐,也曾经托起我许许多多的儿时梦想,而更多的是她伴随着我度过了那一个个难忘的蹉跎岁月。

    第一代老屋,不,应该说一代又一代老屋,已经随着岁月远去,蜷缩在不经意的回忆中,蹒跚在子夜神伤的残梦里。

父母白手起家,所建的第一代老屋坐落在村子里的上街,毗邻有着几百年历史明代青砖黛瓦的古祠堂,门前是青石板老街。建于上世纪六十年代末期的第一代老屋,是一栋两层楼的土砖瓦房,每层两间房,二楼的地板是用杉树作樑,杂木板铺垫而成。由于当时经济十分困难,二楼的一间房地板还没有完全用杂木板铺满,有的地方还有空洞,站在二楼地板上,可以看到下面屋里的情况。我和大弟弟的床就安排在二楼的里屋,读书做作业没有专门的桌子,要么就在二楼的谷柜子上做,要么就在楼下的餐桌上写。

  上世纪七十年代初期,由于家中人口不断增加,原来的老屋不够居住,父母决定扩建老屋。用自家的一块自留地,与老屋旁边一亲戚的一块面积相同的自留地置换,再扩建了上下两层共四间土砖瓦房,这样一来,新扩建的加上原来有的上下两层,一共有了八间房。虽然质量较差,档次转低,但在那个年代对于白手起家的父母来说,已经是相当不易的了,极大地缓解了我们家人口多与住房少的矛盾。

少儿的时光,与老屋结交成一道无法斩断的情怀。相连的碎片,都是儿时的活泼弄影,欢乐过和忧伤过的碎碎念。美好的事情,一度就是放学回家,轻轻迈进老屋的门槛之后,闻见母亲早已为自己做好的饭菜,晨起的阳光照进老屋窗子的薄膜,疾驰的赶往学堂的样子,月夜里,被月光覆盖的老屋。

在老屋里,我发奋学习。尽管那年月学习的氛围不浓,但父母始终坚信“知识改变命运”,仍然要求我认真学习。于是,有着粮仓功能的柜子,被我当作写字台,我在这个台上一个人独立完成所有的作业自己。隆冬的风雪赠给我跋涉唐宋文山的冷静,流火的暑气开始鼓励我攻略数理阵地的热情,屋后青翠的菜地是我深夜背书的空灵蹊径。尤其是那盏煤油灯,它用熏黑蚊帐的奉献,侍候我熬五更。蚊帐也敢于黑了自己而为我拦截蚊虫。还有不可忽视的夜,用它沉沉的寂静和孤独的爱抚,保护了我的聚精会神。高中两年,放假回家,有时门前的大禾坪上放映露天电影,为了学习,我也忍住不去观看。

老屋有温暖的幸福。在老屋里,人与鸟类和谐相处。老屋一楼木梁上的燕子巢,那是我童年时代再熟悉不过的了。燕语呢喃,叽叽喳喳,我们通常都叫它“小燕子”。母亲常教我学唱的一首歌“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到这里,我问燕子你为啥来,燕子说这里的春天最美丽……”使我对燕子特别的尊敬,每年春天花儿还未落尽,它就早早地飞到我们村里来了。母亲对我说“燕子不进恶宅,它们进入的人家一定是善良温暖的家庭。”

 “细雨鱼儿出,微风燕子斜。”在我的记忆里,小燕子们飞来时,通常是在老屋门前的大禾坪上空飞来飞去。累了,她们就在离老屋不远处的电线上小憩,并排地站着,长长的两绺,还真的分不出“啄春泥”的是“谁家新燕”。每年的春天,“泥融飞燕子”,家家户户的小燕子们都在忙碌,都在欢快地经营着各自的安乐窝。在我家老屋安营扎寨的那对小燕子,她们就把爱巢公然地建在了老屋中间的木梁上。看得出她们是一对恩爱夫妻,出出进进,夫唱妇随,形影不离。每只燕子都是清一色的夜行衣,小巧的喙,剪刀似的尾巴,一双小爪子,非常地精致。尽管它们有时候会从鸟巢里泄漏一些粪便掉在地上,可我们一点儿也不觉得它们可恨,

  进入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国家拨乱反正,社会经历了一场大变革,农村开始实施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较大地焕发了农民的积极性。由于父母的勤劳,家中经济状况有了很大的改善,有了一定的资金之后,父母亲决定在自家的一块自留地上另建一栋红砖瓦房,此时我通过高考,考取了外地一间学校,正在外地求学。等我放寒假回家时,一栋崭新的红砖瓦房便出现在我的眼前。这是我们家第二代老屋。这栋老屋是在原建于七十年代旧屋拆除后,重建的一栋砖瓦房。二十一世纪初,家中的经济环境越来越好,原建于六、七十年代的土砖瓦房成了危房,随时都有塌踏的可能发生,父母亲据此又作出重大决定,在原此拆除重建,建了一栋钢筋混凝土结构的新房,房屋跟城里的商品房没有什么大的区别,就这样终于实现了与城里人一样的梦想,楼上楼下电灯电话,父母亲辛劳了一辈子,终于住上了安全可靠的新房。

老屋老了,老得就连一点儿痕迹都没留,取而代之的是一栋瓦房。再后来,红砖瓦房又被钢筋混凝土结构房所取代。时下的这栋房子,离现在又有十多年了,又变成了老屋。然而,那些斑驳了的故事又时而带着久违而又感动的光环在我的眼前闪动,久远的就像翻阅别人的历史却又紧紧地贴近并一直叩动着我的灵魂深处。怀念的泪光中,我的感觉就像煮上一壶老酒,苦辣酸甜中,都无不飘散着浓浓的醉人香气。

一代又一代的老屋是父母用心血,铸造在岁月里的形象。它的一窗一棂,有着父母奇苦无比的杰作,那些老旧的椽子和梁木都是父母亲几经周折,建起来的辛苦。一砖一瓦的厚墙,更是父母在苍老中竖起的一面石壁,藏着父母的憨厚和耿直,老屋是岁月的形象,更是父母的形象。

点醒我梦境的是乡村老屋。老屋是一种精神的信仰,是岁月变迁,时光斑驳的记写。它如同一个时光的宝盒,里面装满过我所有的美好。成长路上的欢颜笑语,青春里的磕磕碰碰,跌倒过爬起来的样子,童年走过的无数快乐和懵懂。老屋是岁月苍老中的一本经书,诵读了我多年来的脆弱和坚强。

尽管老屋都会无影无踪地进入到我记忆的仓库里了。但老屋就像一个容纳万象而又宽厚睿智的老人,容纳着我们家的喜怒哀乐,也包罗着我们家的悲苦情愁;它还是一个能见证历史的智者,见证着我们家一步步地从艰辛中走向小康。也亲眼目睹了我们兄弟几个在父母的调教下健康成长,从闭塞的乡村走向了外面的世界。

随着岁月的流逝,新屋会变老屋。人也会由少儿变成老人。老屋是灵魂的归宿,是记忆里的色彩,是家的标志。老屋是斟给岁月的一杯酒,一杯酝酿在光阴里多年珍藏的陈酒,用浓香的酒味,沉醉了古朴的老去,觉清醒了昏睡的年华。让人生奔跑在现实与繁华之间,绽放生命无比绚丽的年轻价值,在风雨中摇曳着的期盼,盼浪迹天涯的游子回到温暖的家。

老屋里,曾经住着父母,如今,父母已驾鹤西去,留下空空的房子。每当我回老家时,面对空空的老屋,我渐渐感觉到,对老屋的恋情是茧,在岁月里抽丝,愈抽愈悠长愈缠绵。对老屋的恋情是源,在故土里发流,愈远愈弯曲愈婉转。我站在老屋的跟前,与老屋对视,就如同见到自己的亲人。尽管无法激活或重现其过去的情景,但,家乡的老屋,在我人生的长河中,如同一枚印章永远地印在我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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