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太太从超市买来了十几个硕大的白萝卜,几乎每个都有斤多重。我问太太“你买那么多的白萝卜,用来做什么?”太太回答说“做萝卜干。”好久没有吃自家人做的萝卜干了,平时我们吃萝卜干,要么是去农贸市场买,要么是去超市里买。今日,不知道是“刮”什么风?太太突然想起做萝卜干来了,我估计她也是想吃老家那种萝卜干了。
萝卜干,是湘南坛子菜的一种。腌制萝卜干通常选用那种脆嫩、汁水多的白萝卜。分量比较重、有沉甸甸感觉的萝卜是比较好的。它的工艺并不复杂:母亲她把从自留地里的萝卜扯回来。洗干净,母亲她把洗干净的萝卜切成条,放在太阳底下曝晒几天,晾晒到八九成干,晒软后放进大木盆里,均匀地拌上食盐,又拿出去晾晒。一个劲地揉,直到把萝卜条揉得软绵绵的,又拿出去晾晒。待水分充分蒸发掉,就成了萝卜干。然后放进坛子里。母亲一层层放入萝卜条,每一层压紧实,装满后盖上坛盖,上面放一块小石头。母亲腌的萝卜条口感好,辣香辣香的。可以吃好长一段时间。喜欢辣椒的就混合剁辣椒一起封在坛子里,但,它就算做成任何形状,它的营养成分都不会缺失。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一碟香脆清甜的腌萝卜干,一碗爽口的大米稀饭,足以让人胃口大开。萝卜干配稀饭几乎就成了夏季老家农村农民早餐桌上的“标配”。许多村民吃完们萝卜干配稀饭的早餐,便带着农具去参加生产队的集体劳动。
生产队分配给我们家的自留地一年到尾都不会闲置,每个季节都会种上不同的蔬菜和瓜果。冬季自留地里的主角是萝卜和白菜。每年的初冬,母亲都会在自留地里,拿出几块土种萝卜。种菜时,母亲会叫上我,帮她打下手。母亲她一锄头一锄头地把地翻好,再整成一畦一畦,接着在菜畦上挖好一个个小坑,将萝卜种子撒入坑内。待母亲撒完种子,我就在后面给这些菜畦浇上一点水,一个一个坑地浇。浇水前,母亲跟我说“浇水要适度,动作要轻巧,水不要太多,也不能太少。因为水多水少都会影响萝卜的发芽和生长”。听母亲这样说,我心里还有点儿紧张,想不到种萝卜还有这样的要求。不过,紧张归紧张,我每给一个坑地浇,都仿佛给种子注入了希望,还似乎看到了那嫩绿的萝卜幼苗。
没过多久,在母亲早晚施肥浇水的精心呵护下,菜园里的萝卜种子发芽了,叶子从嫩绿长成浓绿,菜地如同泼上绿色,一片绿色铺满菜畦。萝卜的叶子绿绿的,非常均匀,像一个梯子。萝卜散发出一股清爽的气息,如同微风轻拂,让人感到舒适和愉悦。萝卜长在地里,有的伸出头来了,它好像探出头来呼吸空气,有的躲在土里,非常害羞。待萝卜长成白胖胖的样子,母亲便会将它们拔出来,带回家做萝卜干,或做成其他的菜。
萝卜干的吃法多种多样,可以用来炒着吃,炖肉吃,怎么吃怎么好吃,随人的个性与口味。最直接的就是取出吃粥饭,不添加任何佐料,原汁原味最本真。也有切片炒或切块焖腩肉的,这时的萝卜干历经火和肉的陶冶,适当植物油,此外花椒面,五香粉,辣椒面和芝麻及其生抽酱油,也有食用醋等调味品必须适当提前准备一些,用料多少?根据萝卜干是多少及其自身的口味需要。母亲做的萝卜干,在家庭经济状况比较拮据时,放盐较多,口感比较咸。后来,家庭经济状况比较好了,大家都追求健康生活,许多食物都相对清淡。于是,母亲也与时俱进,接受家人的建议,在做萝卜干时,便少放盐了。
萝卜干作为坛子菜的主体,几乎伴随了我整个中学时代。由于那个年代物资匮乏、家庭生活比较困难,交通不便利,我们村离学校比较远,读初中是在公社的红旗中学,读高中是在石溪大队的永兴五中。两所学校离家都有七、八里路程。每天早晨天亮就起床,吃完早餐就往学校赶。中餐是在学校吃。初中阶段,我们带米交给学校,换取饭票,没有钱买菜票,就带坛子菜,这样,就解决了中午饭问题。下午放学才走路回家。读高二时,学习比较紧张了,每天走来走去,路途耽误许多时间,于是,我就干脆寄读在学校,俗称住校生。每个星期周一早上去学校,周六中午放学回家,平常住在学校里。一天三餐,几乎都是吃母亲做的以萝卜干为主体的坛子菜。当然,有时候看到学校食堂有些好吃的菜,如果口袋里有几毛钱,偶尔也会去打打“牙签”。就这样,一周复一周,一月复一月,一年复一年,萝卜干陪着我从初中到高中的求学路。
古人云“吃得菜根,做得百事”。萝卜干,这些年伴随我走南闯北,走过了人生的每个角落,我是百吃不厌,因为它出自母亲的手,它是承载着母亲爱的一道普通平凡的菜。尽管我现在无法再吃到母亲制作的萝卜干,可对萝卜干的那份眷恋,却时常萦绕着我的心头,且久久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