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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德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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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306/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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响午的阳光

哑婆这些日子没有露面,也没有人关心她的生死。她这个人就像地上的蚁喽一样,多一只少一只谁都不知道。哑婆年过五十,至今未婚自然无儿无女。她孤身一人,连亲戚族人都不知在何方,所以确没有人关心她,留意她。

她一个人过着日子。一个家就一个人,文化词中的“人孤影单”。家也不像家,在一个无人村子的老屋子里,住了一间没有漏雨的屋子。屋子是别人家的,现在那家人全都迁到了大城市里过生活了。几年,十几年,几十年没有回来过这里的老屋。这里,便成为了哑婆的“家”,不被世人过问的哑婆因此住得十分安心。

她捡破烂为生。旧书纸皮,废铜烂铁,塑料制品,奶粉罐、易拉罐、矿泉水瓶、啤酒瓶······她每日将捡的破烂分类整好,每到十天半日,一个本地镇上破烂王,便骑了三轮车,将她码好的破烂,一一清点,过称,用有话音的计算机,按了一遍又一遍。双方听清楚看明白,无意见,付了款便交易完成,各走东西。

哑婆靠着这些破烂买来油酱米醋,至于蔬菜瓜果,那是不用花钱买的。老屋场空荡得剩下她一个人,到处荒废的院子,到处是可以种蔬菜的地方。老屋院子里的泥土肥沃,种什么长什么,四季的蔬菜和瓜果,让她过得绰绰有余。如果不是一脚残疾,行动不便,她会选择种菜、卖菜为生。

这个蝼蚁一样的乡下妇女,在一天忽然病了。病了,又没钱或者不舍得花钱去看医生,便躺在老屋里煎熬。这此,以为会死掉,却让她忽忽恍恍地过了十天半月,最后靠米粥让自己活了过来。

活过来后,她撑着门框看了看天上的阳光。太阳辣辣的、烈烈的直刺眼。但人,接受了这样的阳光,身上的病毒就渐然被驱散开来——今天头不痛了,明天四肢也轻松起来,再过几天,浑身的经络痛了,肚子饿得想找吃的,她便做了稀饭,下肚两碗,冒了一头的大汗,用毛巾揩了。整个人,这一身就真的轻松了。病,没了。

没死,生命就得继续!缸里的米没有多少把,得去捡破烂!不知镇上的破烂王有没有来过。可能来过了,看了她的敞开仓库,什么都没有便走了;可能没有来,或者也生病了。谁没有小病小痛的?

吃过了饭,日头还没悬在顶上,估计还没到午时,哑婆便拢了一只蛇皮袋,扯了几根胶绳,拄了打狗棍,一脚高一脚低地到这附近的村子转悠。她得去捡破烂。

乡镇离这儿有些远。镇上的垃圾早被人翻走了,那里也不是她的地盘。她选择周边的这三个村子,也有近千户人家。每次转一圈,这蛇皮袋就鼓鼓地塞满了矿泉水瓶、酒瓶、纸皮、旧皮鞋或烂胶鞋。运气好的时候,还能捡到半袋快餐面或者饼干,或者快过期的牛奶、烂苹果、香蕉。这样,她一路东找西捡,袋子满了,肚子有时也撑饱了。

阳光白花花的,晒着大地上一切有生命花草树木与禽兽人类还有没有生命的石头泥巴与道路房子。哑婆的头发已经斑斑白白的了,她感觉到一些头发还活着,一些头发也己经枯死,随手抓一把,死去的头发就脱落掉了,抓在了手心,让她哀伤了一阵子。每日早上,她把梳子梳了一遍,感觉是在梳掉的头发,就是梳掉了自己的寿年。剩下的日子就像自己的头发一样稀松起来。今日,她病痛已经消散,她不会顾及那么多。她只想,快捡些破烂,好对付过来的一日及一日。

因为稀饭的营养及饱胀感,她精神饱满起来。这使她的好脚在那根打狗棍的支撑下一起一伏地往村子的大路上,昂扬着向前。

她两只眼睛不放过路上任何一种垃圾,哪怕是包擦屎纸,她也要用棍子翻几翻,别落下不该落下的有用东西。

摩托车,汽车多了起来,原来宽大的村路显得十分的窄小。村路还没有浇上水泥,摩托一过,汽车一过,一阵灰尘就扑满她一身。不多久,她就像从垃圾堆里钻出的人,全身是黄蒙蒙的,连白花花的头发也被染黄了。

“哑婆,我说你死了?咁久没看见你!”一个村妇,碰见哑婆,冲她喊了话。

哑婆驻脚,嗯嗯应了几声,手中的拐杖在空中划了几下,算是对人的搭话。谁知道她说什么,反正意思是——人没死,还活着。

问她话的笑了,她也笑了。真的,一个人过日子就这样艰难,是病是疼,是死是生,没有人知道。今天,阳光下,能走在路上,就很不错了。

哑婆一路前行,一路搜寻,一路没有捡到几个像样的东西。两个空瓶子,一片巴掌大的纸皮,蛇皮袋空荡荡的别在肩上,没有一点重量。

她在一棵大树下,喘匀了一点气,举目远眺。她心里,还是要去前面的莲塘村。那个大村庄里,每次去都有收获。就是她一无所获,也会有人给她吃的。那个村有一个老人,对她很好,像母亲一样。有时,还能得她到很多东西,牛奶、面条、一口热饭。几个月了,那家院子里一定会有值钱的纸皮纸箱,老妇人都帮她码好了,等着送她。

想到这些,她心里乐开了花。感觉自己很久没有去那里了。她扳了手指算算,前后几个月。这户人家的大妈一定会念着她。十几年来,老妇人都这样帮她。

想到这里,她的那只好脚就随了她的心思,快速迈向莲塘这个大村。今天,有了那位老人的帮助,她十天半月的生活就一定会有着落。

想到那位好大妈,她的心暖暖的。她想,这一辈子,她失去父母依靠后,就碰上了这位好人,向她伸出援助之手。每次拍了院门,这位母亲一样的老妇看见她,都笑眯眯对她说,“哑婆,来哒!”

“来,我给你码好了几捆纸皮!”

“我这里有两箱奶,你拿回去。你拿不动,就明天再来!”

“哑婆,来吃饭,趁热吃!”

“你等等,这些面条拿回去,放了很久了!”

很多东西,她做了几次来回搬到家中。油米柴草,满满的,便像人过的日子了。

哑婆想,这大妈就是我的再生母亲,那么慈善,那么好心!

“哑婆!”

哑婆的耳畔似乎有人在喊她。声音就像这位大妈的。她转过身,没有看见有人,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她便笑自己。也可能是在那家院子里传来的她的话语。那么久了,得听听这好老妈的唠叨。

“哑婆,你就没嫁人?”

她摇头。

“哑婆,你有多大了?”

哑婆伸出五根手指,又加了一根指头。老妈子看着她,惋惜地眯眼笑了,嘴里空荡荡的,牙齿少得像掉光,说:“还好,耳朵还可用,老天总会给你一样有用的东西!”

哑婆扯了扯老妈子的衣服,用手指她。老妈明白她的意思,向她伸出一个八字的手势,又加了一根手指,说:“八十一了!”

哑婆的眼眶有些湿,她的母亲,如果在世,也是八十一了。

哑婆指了指院中的柴草,对老人摇摇手。老人明白她的话说,“人做不死!我每日上山砍柴,当作训练,又能砍到柴!”

老人与哑婆都笑了。

想到这些,哑婆脸上有了笑容。这老妈妈好福气,八十多还上山砍柴。那个院子,那栋屋子,她的儿子儿媳会挣钱,待她都很有孝心。老人的面容像观音菩萨一样——每次心里的不快,她与老人说几次话,讲几句笑,都好了。

老等一会儿,妈妈见了她一定又会问她,“哑婆,怎么咁久没来?”她就会一摆头,皱起眉头,将手放在脖子上。老人懂,猜都猜得出她生病了。老人会找几片感冒药给她,或者找一瓶万花油给她。有了这些药,病就能好了一半!

一边想,她的头脑里全是这样的一些片断。哑婆的坏脚在拐杖的帮助下往莲塘村靠近。以往,她要努力使劲用手及拐杖帮脚走路,走一段憩一段,等匀平了气才走。这次,她能够做到脚与头分用,走得格外的轻松。

太阳虽然热辣,但对于她却好事,就当作是一个大蒸笼,将她身上的毒气全部蒸走。毒从汗里排出,她的背已经淌出了大汗。也有汗从发根渗出来,流到了脖子上,枯黄的头发上便上去了营养。

她挥挥汗,持了拐杖,满怀希望及信心地往前走。

这家还有一位老人,她见过,也是一位是好大伯。谁家的纸皮纸箱不是自己拿去换钱?乡下,到处都是骑车收破烂的。就这老人会特意给她留着。如果大伯有意见,那是留不成的。大伯的耳朵聋,她也哑,想说什么说不出来。有时,她没见着大妈,大伯便打手势,往背后的山上指,她明白那意思——大妈上山砍柴没有回来。她就到周边捡垃圾,或者朝那山看,看见了人影,就安心了。不多久,老人回来了。两人见了面,都开心地笑。老妈子永远是一脸的开怀慈笑。

“等一等,哈!”老人一边擦汗一边说。

“哑婆过来,一块吃饭!没关系,多一双筷子!”

“你有没积点钱,大灾大难的,谁算得到不生病?你要有点积蓄。”

“有难处就过来。你要来!”老人嘱咐她。

老人那些话就这样暖心。

这个院子似乎已经是哑婆的家。她每次背上东西,走出这个院子都要回头望望老人。她是想,老人一定要活到一百岁,那样,她就可以活到七十多岁。到那时,死了也值。

村子里的狗在田野里跑来跑去,或扑捉一只麻雀或追赶几个鸡鸭,见了哑婆也跑来嗅嗅气味,但不敢张嘴咬。哑婆手上的打狗棍会打破脑袋的。两只狗嗅了嗅跑开了,算是熟人,不再狂吠,宣告或允许哑婆可以进村入户了。

今天的狗似乎都有了心思,跑开了又朝她跑近了,对她摇头摆脑的,放佛有话对她说。能说什么呢?那狗不可能说人话,但眼光里流露出想说的欲望,就像她有许多话跟别人讲一样,只能用眼光及手势。

狗带了一段路,又送了一段路。等她进到村子附近,一只狗就找它的乐子去了,另外一只狗跑到那家的院门口,站了一会儿,然后便跑开了。

看来说什么都多余,它知道哑婆会去找这个好心的老太婆,像她母亲一样的老妇人。

老妈妈屡次都跟她说,“哑婆,你要常来!这屋子里有的,你都可以拿!”

老天给她两位母亲。

那么久了,老人一定会猜想,怎么那么久不来看看她?跟她聊上几句,比划几下。等解释清楚了,哑婆便看老妈妈在院子砍柴,看她在院子里浇花,看她在厨房里生火做饭,看她给她整整齐齐摆出来的一在堆好吃的、用的;饭后,搬出那些能换钱的垃圾,全给了她。她便用她的双肩一日一日地搬回去。不请车,不用车,就用自己的双肩,用一只好脚及坏脚去丈量,从这家到自“家”的距离,永远测不出有多少步。

虽然有些远,但路宽好走。

这条宽大的泥路,直达这个好人家。

她来到这里,没有一次她会饿着肚子,没有一次她会空着手回去。每次,得到了东西又得到了关心!想到这些,哑婆的嗓子经常是辣辣的,想说感谢的话,说不出,她便别了头,忍了泪换了笑容走了。

她天生就是哑巴,她一句感谢话都说不出啊!

大马路两边有几棵大树,浓浓绿绿的。此时,树上的百灵鸟、喜鹊、八哥、纷纷鸣叫,从这树飞往那棵树。似乎在欢迎哑婆的到来。

哑婆瘸着双脚既欢喜又纳闷,仿佛这天上的鸟看出了她的心思一样。她即儿害起臊来,两颊飞红:“去讨要东西,却那么急迫心切!”

她这样想,便驻了脚。但她的心,不会这样让脚停止的。这害臊念头即飘逝而去——她是被树上的各类鸟鸣叫得害臊。

她与老人的来往只有这家人清楚,再就是这树上的鸟,地上的狗也是知情者。不知情的人都以为她是付了钱收了老人家的废品。

很自然,坏脚好拐都不听使唤往前走,往老妈家里走去。老人家说了多少次——没事也可以来坐一坐。

时值响午,她揩净脸上的汗。算了算,足足走了一个时辰了。树上除了各类鸟的躁舌外,还有蝉的鸣叫,扯心裂肺的,似乎会被天上的日头晒死了,过不了七月今日这个坎?!

热,烤皮的热,烧心的热。路边的水沟,清水淙淙,在阳光下闪耀着眼睛,如碎了一沟的玻璃。哑婆撇头看见水,高兴了,她拐下水沟,用手捧了清水,将水及脸,脖子,这只好脚及坏脚,都清洗了一遍,连手中的蛇皮袋也冲洗了一遍,然后甩干水,整个人及物虽然破旧,便干净起来,有些人的样子了。

她想临水照照面目,但小溪太小了。水急急地往下赶,没有时间为她照一照。她看见的,只是花花的乱影。

她从衣兜里掏了一把木梳子,沾了水,将自己蓬乱的头发梳起来。收拾整洁,是对人的尊敬。这把梳子也是老人送她的。

还是去年一日,笑着对她说,“哑婆,你别疯婆一样。一个女人,头发是要梳的!”老人帮她梳了头后,送了她梳子,又送了几捆橡皮筋,还有一对发夹,黑光黑光挺结实的给她。这些,哑婆就放在贴身的口袋。之后,每次去老人家,她都会在路边的小溪边洗脸梳头。

“一个女人,发是要梳的!”她不懂老人说女人的意思。女人是女孩长大成女人了吧?她从来没有得过男人的爱抚,哪怕是街上的疯子,都会嫌她的脚拐面丑。至于那些孩子,是怎么生出来的,哑婆只知是女人肚子里怀的。而她怎么就从来没有怀上一个孩子呢?得闲抽空的时候,她该问问老人是怎么回事。自己也是女人,几十年来,也想怀里抱个孩子,做一次母亲的滋味。

她洗好脸,拍了衣服上的灰尘,满怀欢喜的心情来到了这户人家的门口。门口是贴有深红的大理石,宽大的铜门上的一幅画“水中的帆船”,她认得。就像她心中的祝福一样,希望老人多子多福;子孙创业,一帆风顺!

来到这家,她拍响了院门。开门的是一个穿校服十七八岁的学生,应该是老人的孙女。

“找哪个?”学生问她。哑婆嗯嗯几声,指了指院中。

学生让她进去。哑婆走到大厅,没有看见要找的人,又转到厨房,也没有找到她要找的人。是去上山砍柴去了吧?哑婆这样认为。

“爷爷!”学生入厅喊出老伯,“这个人不说话,找什么呢?”

爷爷说,“她是一个哑婆。是找你奶奶!你奶奶的废品都给她留着!你看院中有没有她要的,帮捡给她!”

“来找奶奶的?”学生妹的眼圈红了。但她很快将院角的几捆纸皮搬出来给这位哑婆。

哑婆明白过来,她指指老人的屋子,在西边的矮屋子第一间,她想见见老人家。学生妹没有明白她指什么,爷爷对哑婆说,“她走了!走了!”

哑婆没听明白,看着老人指了指后背的山脉。

爷爷点了头,不吭声了,把头别了一边。

哑婆收了废品,一瘸一拐地背着装满了的蛇皮袋,另一只手也不空。她把所有的废品,搬到院外路边,计划做两次来搬。忽然她想到不对头,便折回院中,对着老人的孙女比划起来。

“她走了,上山走了!”老爷爷看哑婆没听懂,便打开了老人睡的屋子。

屋子里,空荡荡的,连床也搬走了。

哑婆这才明白过来,老人是过世了。她便哑了嗓子,呜呜呜地哭泣起来。她这一哭,又惹身边的孙女也伤心地哭了起来。

哑婆急忙收声,却总擦不干眼泪。想说什么,可怜她是哑巴,一句也说不出口,就扶了老妈睡觉的门框,看着屋子淌了一会儿泪,站了一会儿,便转身离开了。

她心里哀哀的,仿佛自己的母亲去世了。自己母亲去世时,她还小,是别人帮忙打理的。这一次,生活支撑似乎塌了。她不是为自己的生路哭,是为那么好的老人哭。

这老人多好啊!每次见到都喊她,“哑婆,进来坐。吃饭没?来吃饭!这些东西拿去,都拿去,也换几个钱!”

“天冷了,还穿这么一点!拿几件袄去,别伤寒了!”

“有空就来啊!”

这些都是母亲痛爱儿女的话语,以后不再有了!

“呜呜呜,呜呜呜······”

走出一段路,哑婆将废品放下来,就坐在路边的大树下,放声地大哭起来。她刚才怕惹老人的家人哭,不方便。这时,她好好地为老人哭。哭了一会儿,她记起了什么,合起掌来,一边哭在心里一边向老天祈求——

“呜呜呜,天上的神仙,保佑老人走好!”

“呜呜呜,我这个哑巴,感恩的话,都没有向她说出口!”

“呜呜呜,天长长,地久久,老妈妈,我活多久就想念你多久!”

“呜呜呜,呜呜呜······”

树上的鸟噤声了,村中的狗也不欢了,树上的知了也和着哑婆的哭声越哭越烈。

“哑婆,谁欺负了你?”有人关心地问。她摇头。

“哑婆,你的存折掉了?”有人问。她摇头。

她指指背后山上的新坟,有人懂,有人不懂。

她哭够了,哭晕了,靠在树兜上想——难怪树上的鸟雀与她喳喳,鸟是想告诉她老人走了;难怪今天的狗会带路,狗想告诉她老人走了!这些飞鸟和义狗都牵挂好心老人啊!

她哭过了,树上的八哥也跟着叫上几声;八哥停了叫声,百灵鸟接着鸣叫;黄雀的喳喳声又和过来,所有的生灵都为哑婆的哭声作出了评价或者反应。

良久,哑婆的心哀哀的,她多想与老人聊聊天啊。告诉她那么久没有来,是生病了,差点死去;给她讲病的痛苦,病好就来了。老人一定会批评她,说她爬也要爬过来,她会带她去治病;劝告她不要用冷水冷脚,不要吹冷风,年龄大了什么都要注意······

她想都想得出老人说的话及脸上的笑容,虽然老人的的话有时带批评,但听来亲切、温暖、踏实。她还要问关于女人的问题,怎么怀上孩子,怎么做上母亲。她羞于问别人,对老人她无话不谈,胜过早去世的母亲。

可是,这次连面都没有见着。如果晓得老人走了,过来戴个孝,送上山心也安啊!想到自己的大意,哑婆扯了头发,想打自己的耳光,眼泪又来了。

乡村的响午,安安静静的。太阳照在当空,热辣辣地照着万物,植物们都静静地头顶阳光,伸根吸水,把养分送上每枝每茎每片树叶,忙忙碌碌地与光合作,开花结果,繁荣昌盛;动物们则栖落在植物的根须下,依靠植物的果实淀粉,繁衍生息。

哑婆明白不了这些,她感觉到头顶上的太阳白花花的,直刺她的双眼。她的双眼因为饱含着泪水,只有她自己知道眼泪为谁而流淌。不,还有村中的狗知道,树上的鸟知道,还有天上的日头知道。

良久,哑婆擦了泪,背上那袋垃圾,一瘸一拐地上路了。她走一段憩一段,背负垃圾的肩一耸一耸的。

一路上,又想到了什么,眼泪再次淌了起来。

后记:

这个老人是我的母亲。女儿告诉我,奶奶走后几个月,哑婆来找奶奶。奶奶不在了,哑婆看到了奶奶的空屋子,呜呜地哭了许久。爷爷告诉女儿关于哑婆与奶奶的往事,我的泪止不住。

是以记,响午的阳光,刺我的眼睛。那是因为我,也已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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