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晓告
四月,一个风轻云淡的午后,我们一行十余人从安徽合肥出发,乘中巴车直奔皖南素有“天下第一奇山”美誉的黄山而去。
沿途经过巢湖、无为、铜陵、池州等地。正值初春时节,窗外一望无际的绿色涌入眼睑。树是绿的,草是绿的,原野里的庄稼更是绿的青翠、绿的浓厚。还有大片的油菜花点缀其间,俨然花的海洋。看到这绿、这花,不由得心动,这世间还有什么比生命的成长更快乐、更有意义的呢?我尽情地呼吸着春的气息、春的芳香、春的灵犀,一时间竟忘记了自己从哪里来,将要到哪里去……
车过长江,广袤的平原被连绵的丘陵所取代,青山相依,路就沿着山脚婉转延绵开去……山不太高,显得清秀、灵气,完全被青松、翠竹和灌木包裹着,绿色已浓厚到了极至。让我眼睛一亮的是那满山遍野的杜鹃花,她从浓绿的缝隙中露出身影,把春天的山装饰的妩媚妖娆,楚楚动人。在我家乡清明时节,杜鹃都要映红山前坡后,所以乡人都称她为“映山红”。看到这野生的杜鹃花,我不竟要为那些养在花盆里的花儿们感到可怜了,尽管我精心照顾,却没有一株有这山谷间的映山红开得鲜活、开得灿烂、开得自由。
黄昏悄然而至。窗外山风徐徐,树影婆娑,风里夹带着丝丝的寒意。
不知是谁问了一句:“还有多远呀?”
“前面就要到黄山脚下的太平镇了,再过五分钟车子停在太平湖,大家可以休息一下,顺便欣赏一下太平湖的景色。”导游应声道。
听到这话,精神为之一振。太平县自古盛产茶叶,“太平猴魁”名列中国十大名茶。车还没停稳,我就急急地第一个跳下车。
眼前的湖,波光粼粼,水气氤氲。雾气里带有丝丝甜润,轻轻吸上几口,顿感腹中清爽、心旷神怡。
抬头远望,湖在山中,山在水旁,鸟在水上……青山碧水,相映成辉。
在太平镇小住一夜。次日清晨我们抵达黄山北门,排队乘缆车上山。从山脚到丹霞峰顶海拔二三千米用了几分钟时间,现代科技满足了我们这群爬山“速食主义者”,不费脚力便可一览众山小了呢。
走在黄山的石彻小道上,仿佛置身于梦境之中,又不像梦,自己分明是清醒的……山岚和雾气厚厚地包裹住黑色花岗岩山体,以及岩石之上那一棵棵亭亭玉立的松树。这些松树着实令我有些兴奋了。无论是长在地形稍缓的石缝中,还是长在万丈深渊的峭壁上,她们始终挺拔地直起身子,枝干大大方方地舒展开来,那样子洒脱至极,超然至极。我从没有在其它地方见过这样美,这样犟,这样酷的树种了。
导游介绍说:“这种松树属于黄山独有,她长在岩石上,树根能产生出一种化学物质可以分解花岗岩石,使其变成生长所需要的养料。岩石中的树根往往要比树干长许多倍,她们折射出了生命的力量和成长的顽强。所以,植物学家把生长在黄山海拔800米以上的松树冠名为‘黄山松’。”此话不假,清代诗人徐速之有诗云:
百代千年立险峰,挺身昂首傲苍穹。
惯和狂风暴雨战,常在闪雷霆电中。
载雪披霜颜不改,吞云吐雾气从容。
一尘不染高风格,万绿丛中独见雄。
此时尽管没有狂风、暴雨、雷霆和闪电,但我却用心读懂了松的风骨、松的品格、松的气度、松的高洁。仅凭这黄山松,就令我感到不枉此行。
在玉屏峰前见到了大名鼎鼎的迎客松。这棵有900多岁,集黄山精、气、神于一身的松树呀,看上去依然那么年轻,那么硬朗,那么滋润,在她的身上,你几乎找不到一点岁月打磨过的痕迹和沧桑。我想她体内肯定蕴藏着一团火,一团生生不息、朝气蓬勃、永不磨灭的希望之火呀。对于人类而言,这团火应该就是一种崇高的信念吧。站立迎客松前,我忽然想到了一群年轻人的名字:雷锋、李文亮、夏思思、张静静……岁月虽然会远去,可是他们的青春却已经在人间永恒。
黄山的石,让人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巧夺天工之美。山石星罗棋布,形态万千。有龟、有兔、有鼠、有鹤,也有文臣、武将、仙女、菩萨,还有花、鸟、虫、鱼,等等。只要你愿意展开想象的翅膀,你就能得到相似的石头原形。最让大家感觉奇妙的是一块“手机石”,猛一看,真得像一只巨大的手机立于山峰尖。就这块石头表面的风化程度来看,至少也有数千年的时间了。
终于登上了光明顶。原本此处是观赏云海的最佳位置,但是天公不作美,未能如愿。但在这里却听到了两个美丽的传说。一则是说,黄山原名黟山,后来黄帝到达光明顶,采天地之灵气、汲日月之精华,炼金丹为人类乞求长生不老之术。后人为纪念黄帝,改黟山为黄山。另一则说的是,二百多年前,有个苦门和尚在此建庙修行。某日,风和日丽,阳光普照。蓦然间,西方天空金光万道,彩云飞扬。观音居中,文殊居左,普贤居右,领着众菩萨数百,驾五彩色祥云现身光明顶。众仙在此布道讲经,弘扬佛法,普度众生。可惜的是,苦门和尚圆寂之后,一场大火烧了山上所有的庙宇。值得庆幸的是,这个美丽的神话没有因那场火而失传。
黄山风景可遇而不可求。至于黄山的云海、佛光、温泉等许多的奇景,这次我们都没能经历。正如一位游人所言:黄山奇景,变幻无穷,观无止境,常游常新。为此,国画大师刘海粟老人曾九次上黄山。要是一次就能把黄山看个够,恐怕连傻瓜也不会重来了。
傍晚时分,我们选择了徒步下山。从迎客松身侧,沿石阶一步一个脚印地下行。起先还没有什么感觉,走了两个多小时之后小腿开始不听使唤了。这时才体会到上山容易下山难这句古话的涵义。我们的队伍越走越慢,一步三停,掉队的人也越来越多。
天慢慢低沉下来,腿脚也越发痛得利害,坐在石阶上真的有点不想起身,山道上的行人也越来越少。
到达一线天时,我看到远处的石阶上却有零星的身影向山上移动,似乎还伴随着一阵有节奏的山歌声。
渐渐才看清,原来那是几个挑担子的中年人正一步一吆,艰难地向山上攀登。他们的箩筐里放满了各种蔬菜和鱼肉。
我便问:“老乡,你这是送到山上的餐馆里的吗?”
“是呀!”趁与我搭话的空儿,他也停下来歇脚。
“你这一担有多重?”
“一百二十多斤吧”。他还告诉我,上山一次需要八、九个小时,每月上山十多次,大概能挣两三千元工钱。山上的生活用品,全凭挑夫一根扁担。
海拔几千米的山峰,数十公里陡峭险峻的石头路,他们到底是靠什么力量上山的呀?他们周而复始,不知疲倦地行走在山间,难道仅仅是为了那份并不怎么丰厚的工钱吗?我想,肯定不会。如果没有对大山的眷爱,没有对大山的深情,他们怎会把青春年华全部奉献给大山呢。
我分明还从他们身上看到了孜孜不倦、勇攀高峰的崇高信念,还有坚韧不拔、迎难而上的伟大品格。我想,把伟大这个词用在黄山挑夫身上,任何登过山的人都不会反对的吧。
我是怀着崇敬之情下山的。
在回沪的路上一直在想,这次走马观花式地游黄山到底算不算来过黄山呢?我觉得不能算。充其量只能算走近过黄山,因为我没有完全读懂黄山,没有听清黄山的心跳,没有把握黄山的脉动,更没有触及黄山的灵魂、黄山的思想呀。
这使我想起张大千先生的一句诗,“纵教折骨山中死,此地今生也再来”。
是的。 黄山,我还会再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