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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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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6/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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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口

家在长江上的一座江心岛上。说是岛,其实是江水夹带着泥土,从“世界屋脊”青藏高原奔流直下,经过万里征程的九曲婉转,缓缓前行沉淀堆积而成的沙洲。

沙洲像是漂浮在长江之上的一叶扁舟,四面环水,与世隔绝,仿佛洪荒初开被人世遗忘了的一小片净土。洲上,芳草萋萋,芦苇深深,水鸟云集。不知从何时起,洲上开始有了人类的足迹。人们开荒为田,累土成屋,生儿育女,逐渐蔓延至沙洲的每一个角落。于是,有了六个村子,万余人口。有了人,沙洲上的农作物便要运到对岸的城里,交换成形形色色的商品带回洲上,自然而然的也就有了渡口。

自从上个世纪70年代起,我第一次进城就对渡口有了特殊的感情。渡口,让我走进了城里的大千世界,汽车、楼房、商店、饭馆,还有衣着鲜艳、自信十足的城里人,所有的一切,都让我幼小的心灵产生了巨大的激动和无限的向往。

我记事那会儿人们称渡口为船泊站,现在还是这个名字。船泊站在临江大坝上,只有一栋四间的青砖黑瓦房子。两头两小间是船员的办公室,中间一大间是候船室,另外一间是仓库。通常我们等船站在江边,很少有人进候船室,只有下雨和冬天起大风时才进屋。 

渡口最早只有一条很小的渡船。船舱是铁皮包的,平顶。舱内只容得下二十几个乘客,平顶上能站人,放自行车。一次过江,最多也只能三四十个人的样子。开船时,船身摇摇晃晃,颠簸的很厉害。遇到大雾和风雨交加的恶劣天气,便要封江停航,有时一连数天不能通航,里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进不来。这使我很小的时候就对“隔山容易隔水难”这句古话有了深刻的体会。所以,我们沙洲长期保持着自足自给的自然经济和落后的生活状态,可能最终都要罪责于斯。人们对渡口的抱怨之情,自然也是根深蒂固的。

80年代末,对于沙洲人来说,发生了一次重大的,具有里程碑意义的事件:船泊站拥有了一艘可以载汽车的轮渡。我想,要是有人撰写《沙洲志》的话,无论从何时起,无论是哪一次事件,都不能与渡口的这次巨大变革相提并论。渡口,第一次让四个轮子的汽车从城里开进了沙洲;第一次风雨无阻结束了沙洲封航的历史;第一次让我们这些在城里读高中的学生朝出暮归,不再因为昂贵的住校费用而遭受辍学的厄运。也就是从那时起,我的内心产生了深厚的渡口情结。

每天天不亮,我就骑着自行车赶到渡口过江上学,天黑后又匆匆赶最后一班轮渡船回家。冬天乘船,江风吹在脸上,刀割一样的痛。夏天乘船,轮渡甲板上被太阳晒得足有40多度,蒸的人汗流浃背……可我从来没有感到一丁点的苦。相反,每天推着自行车,上船时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愉快,对于一个沙洲上的农民孩子来说,渡口通向学校,也通向美好的城市和幸福的未来。那是我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父辈们,永远也未能实现的梦想。比起代代守望在农田里的父辈们,我已经无比的幸运和无限的幸福了。真的,一个农民的儿子,对生活的物质要求也许并不高,但是他们对理想的追求总是孜孜不倦、不辞劳苦的。在城市艰难的人生跋涉日子里,每当我想松懈偷懒时,只要想到在农村贫瘠的土地上,曲身躬耕的父辈以及那一双双因为生活艰辛而熬红的、充满期望的目光,便会如坐针毡,更加发奋图强起来。

我要感谢渡口,它承载着我,把我推向了远在千里之外的大都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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