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故乡亲,月是故乡明。我的故乡在川东北大巴山深处的后河岸边。今夜,独自走在故乡的月夜里,那份久违的故乡月夜情怀不禁油然而生。天和地都在沉默寂静中别有一番威严和祥和,严父慈母般的宠着这山,这水,这月,这夜。
浩瀚的夜空洁净如洗,一颗阴霾已久的心,顿觉宁静致远,好不惬意。柔和的月光洒在静静流淌的河面上,波光粼粼,草丛里秋虫鸣叫,两岸树影婆娑,赏月的人们欢声笑语。河滨林间曲径通幽,一对对情侣脚步轻盈,青春的裙裾在晚风中飘逸……
小溪淙淙弹起瘦长的琴弦,丰盈的后河水敲击着山峦起伏的琴键,欢快而又宁静地穿过丰收的田野,绕过腊梅广场的喧嚣向夜的深处淌去,渐渐的汇入了远处奔流东去的中河……
夜深人静,灯火熄灭了,村庄睡去了,皓月当空,刹那间,故乡明朗起来了,世界明朗起来了。明朗的月,明朗的水,却自是美的朦胧,美得让人心醉。置身其中,一丝丝静怡的甜蜜便不知不觉的渗遍全身,无法自拔,也不愿自拔。
月轻柔的为故乡披上了银纱,恬静的后河便更加兴奋起来,少女般的张扬着,炫耀着,奔跑着。水和月永远是各自的宠儿,有了月,水更活泼;有了水,月更清丽。水天一色格外的明净,幽远流长。
银色的月光下,故乡一片静谧而又生机勃勃。花草似乎都睡去了,但你听,空气中充满了她们的窃窃私语和低声谈笑;你看,河滩湿地中那一片片似雪的芦花锦绣,在清新的空气中馥郁氤氲,月给了她们一袭神秘的面纱,清梦般的虚幻,却又难以置信的真实。这月,这花 ,这水,构成了这如梦如幻的故乡秋月夜的田园美景……
岁月流逝,脚步辗转,随着年龄的增长,就更加怀旧和思乡。近年来,一个人时常独自往返在故乡的路上。似乎只有在回老家的路上,我才可以确切的对别人说,我家在什么地方了。但是通往老家曾经的小路已变成了宽阔的马路;曾经那高大的皂角树,淙淙流淌的小溪水,村口那沉重的石碾、石磨,郁郁葱葱的竹林和爬满青藤的吊脚楼……都已经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栋栋崭新的楼房;曾经的四合院已经面目全非,祖屋却在风雨中孤独地飘摇着,像一个没人照料的风中残烛的老人,独自苦苦支撑着、挣扎着,承受着岁月的风风雨雨。望着这风雨飘摇的祖屋,还有我童年时写在板壁上的那些歪歪斜斜的字迹和涂鸦,仿佛我又回到了那个逝去的年代……
故乡是永不磨灭的印记,故乡是秋风中摇曳的红高粱,是雨后稻田里的蛙鸣,是村前村后山坡上四季开不败的野花;故乡是晚霞中父老乡亲们扛着锄头,牵赶着牛羊归来的身影,是暮色里袅袅升起的炊烟;故乡是牢牢拴在心灵深处永不放释的基点,始终定格在我生命中的记忆里。
人生匆匆,几番沉浮,儿时的故乡早已物似人非。可故乡秋月夜的梦幻美景,却总是时时让我魂牵梦萦。星转斗移,世事变迁,这亘古未变的秋月夜,在这儿有多久,几千年?几万年?想不起来了,因为实在是太久远了。
世世代代,血脉相连,烟火传承,容貌虽变,但故乡不老,月夜依旧。我站在秋风中,月夜下,自己以为一直是在这儿陪着故乡的秋月夜呢,却听见一个模糊的声音:不,早不是你了!我争辩到: 不,我一直在这,夜没变,我也没变。夜微笑着,什么也没说,只是用博大的纱幔轻轻笼住我。眼前的河,眼前的水,眼前的山,眼前的月……我终于明白了,我的生命亦会是短暂而永恒的,恰如那逝去的河水一般。
甩甩头,摆摆手,想从思绪中挣脱,却又陷入了更深的忧郁中。河中那是谁家的一条小木船孤零零的漂在月色中?舟中的人儿是否也正在牵挂徘徊在月光下同样的无眠?夜,将柔情似水的月光挥洒在崭新的楼台上,更添了些许的离愁,些许的无奈,些许的落寞。
放眼看去,远山近水,夜朦胧,月朦胧,却又似乎到处都有曾经的记忆,曾经的回忆,曾经的甜蜜,转眼间,却又似乎早已时过境迁……
怅然中,河水亘古不变的决绝逝去,带走了许多,也留下了许多。春去秋来,落花纷纷,赴诸流水。斜月向西沉去,仿佛要回归般坚决。有些伤感这河,这花,这水,这月,这夜,也都会消逝的。“不”,有个坚决的声音说:“他们是永恒的,你忘了吗?” 是啊,永恒的,我默念到。
思绪在秋风中醒来,朦胧中我又似乎看见前面是一条无尽的路,恍惚中我带着满腔的感动和希望,义无反顾的踏了上去……因为我相信路的尽头,会有我的情感的归属。此时,月终于落下了——映着后河两岸火红的枫树林,摇落满河的灯火辉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