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文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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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婴儿第一次哭啼，象征着希望开始，到儿时的欢乐，成长的烦恼，最后到老死的释然。人生莫过于如此，在不同的阶段会遇到一些不同的人，一些不同的事，然后会不断地做着一些不同的改变。有时候，人在生活中就会无辜遇到一些流言蜚语的恶意中伤。虽说谣言会随着时间慢慢消逝，然而努力使自己活得更好一些，才是对付谣言最有效，最有价值的办法。
读书是能使自己活得更好方法；读书，能改变命运。
话说在黄岩村就有着这样一个谣言。说是有一户刘姓人家，当家的叫刘贵，媳妇叫黄秋花。他们生有两个孩子，哥哥今年十一岁，叫刘小顺，读五年级。弟弟今年才五岁，年纪太小还没有上学，叫刘小畅。当年黄秋花嫁到刘家时，好多年一直没有生育。后来，她在与村民们一起到药农朱安的家中帮忙干活，晒草药，采草药等。认识药农朱安后没过多久，黄秋花竟然怀上了。这种巧合，在别有用心人的眼里是不可思议的。村里的流言蜚语一度传开，暗地里都说黄秋花勾搭上了朱安，身上怀的是朱安的孩子。
“野种！”
邻村王家堡读六年级的王小强自恃年纪稍大，作威作福，喜欢讹诈一些小一点的同学。若是不给点好处，他便会故意找茬。
“你是在说我吗?”刘小顺放学离开学校正高兴地赶回家，没想到刚走出学校门口，就被王小强叉腰给拦住了去路。
王小强从未成功地在刘小顺那里得到过任何好处，因此记恨在心。今天在校园外撞到，他正好找刘小顺的麻烦，“就是在骂你。”
“找打！”没想到刘小顺最讨厌别人骂自己野种。他二话不说，放下书包就冲了上去。刘小顺高高的个子，身子较为结实，而且他胆子大，性子还比较冲动，发起火来不管不顾。
前段时间，王家堡与黄岩村两个村村民家养的母鸡常常被盗。盗贼虽然没有被抓住，但村民见到王小强的爹整天不做事也有钱花，都在怀疑是他爹偷的母鸡，只是苦于没有证据。
王小顺想起这事，他一边冲上去，一边张口骂道：“你爹游手好闲，村里养的母鸡被盗，你爹才是那偷鸡的贼！”
王小强听见小顺这么说他爹，气得暴跳如雷，“我骂的是你，你竟然敢扯到我爹！我打死你！”
两人嘴里互骂着，抱头打到一块，谁也不服谁。王小强虽然喜欢惹事生非，但打架却没有刘小顺有经验。
二人打了一会儿，刘小顺便找了个机会绕到王小强的身后，然后从后面一把搂住王小强的脖子，想从后面把王小强拽倒。
王小强赶紧使出浑身的劲撑住。他不断地扭动身子想把刘小顺从后背甩掉。哪想刘小顺人身子重得很，他甩不动，不一会儿反倒把自己累得气喘吁吁。
刘小顺看到王小强没了劲，觉得打败王小强的机会来了。他趁着王小强不注意，迅速伸出右腿，“啪”地一声将刘小顺绊倒在地，接着整个人迅速扑了上去，骑在王小强的身上死死压着。
王小强想挣扎起来，却被刘小顺压得死死的动弹不得。王家堡的几个同学见了，赶紧跑了过来劝架。他们使劲拉开两个人，“不要打，不要打。”
刘小顺被人从王小强身上拉了起来。有人来劝架，这场打架就结束了。
不想那几个劝架的同学拉住了刘小顺，却忘了躺在地上王小强，结果王小强爬了起来，趁着大伙不注意，偷偷地踢了王小顺几脚。
这让刘小顺怒不可遏。“你们这是在偏袒王小强。”刘小顺挣脱劝架同学的手，将怒火迁就于那几个劝架的同学，“你们一起，我照打。”
“等一下，我们拉住王小强就是了。”那几个劝架的同学连忙解释，想重新抓住王小强，可是已经晚了。刘小顺已经挥舞着他的王八拳冲了上来。劝架的同学看到刘小顺打架红了眼，一副拼命三郎的样子。他们纷纷往身后退去，“刘小顺，你疯了。”
“暴躁，太暴躁了。”
“你怎么连我们劝架的也要打。”
这时，黄岩村的同学也闻讯赶到，帮忙拖住王小强，这才算平息了这场打斗，“行了，你俩再不住手，我们就告诉老师去。”
……
黄岩小学离黄岩村有三四公里，打完了架，刘小顺花了十几分钟地回到了家里，若无其事。
刘小顺看到娘中午饭还没做好。他照例便来到后屋的陶器坊玩一会儿。刚才打架的事情，他只字未提。这事要是被爹娘知道了，难免挨骂。
在黄岩村有着制作土陶器的历史，如土罐，烛台，土烟囱，土火炉等等，陶艺历史悠久，远近闻名。直到现在塑料和铁皮等大量替代制品的出现，才使得土陶器逐渐没落。随着老一辈的制陶手艺人相继离去，现在年轻人会做土陶器的不多。以前黄岩村土陶器作坊有三四十家，如今整个村子仅留有不过五六家。作坊的规模和声望早已不同往日。
刘小顺家后屋陶器作坊是一间土瓦房，四周的墙壁由泥土夯成，简陋破旧。不过作坊里面倒是有些宽敞，有近百平方米。制作泥料，拉坯，上釉等步骤都在这里进行。
在靠近陶器作坊大门的左侧角落里，安放着一个木制的人力拉坯机。人力拉坯机就像一个横放在土坑中的车轮子。它先是由坐在轮子旁边的陶艺人，用右脚的脚后跟顶着轮子边沿的一道凹槽用力旋转，使轮子飞快地旋转起来，然后再利用轮子飞快转动的惯性，弓着腰，用双手将放在轮子中间的泥料慢慢拉制成土陶坯。
在大门右侧角落里，通常堆放着一块块制作好了的泥料。要制作好泥料，那还得颇费一些功夫。首先到田里挖些有粘性的泥土回来，然后倒在干净的地上用脚反复用力踩，将泥土里含有的石仔和草根等一些杂质捡出。一直踩到泥土变得松软细腻，像面团一样为止。
在大门正对面，则整齐堆放着晾干了的土陶坯，在等待进入火窑中烧制。这晾干陶坯的地方占了整个陶器作坊大部分地方。
小顺蹲在拉坯机旁边，一边捏着小泥人，一边看着他爹制作陶器拉坯。随着拉坯机的飞速转动，一小块的泥土在他爹灵巧的手中慢慢变成陶器的模样，就像是在变魔术。
小顺看得是津津有味。
刘贵今年四十岁，长得高高瘦瘦的，皮肤黝黑。他嘴角边常挂着一丝微笑，是个非常随和的人。
“你又去跟别人打架了?”细心的刘贵发现了他儿子手上打架时留下的擦伤，他停下手中的活问道。
“是他先骂我的。”小顺解释说。
“努力学习，将来过上好的生活。不比现在跟人家争这些没用的好多吗。你爹我可是辛苦了大半辈子的人了，将来你可不想像你爹一样平庸没用吧。”
这时，娘秋花也做好了饭。她走过来叫小顺过去吃饭。娘秋花个子娇小，脸色饱满，一双眼珠子乌黑灵动。她为人勤劳节俭，精明能干。听到小顺又跟人打架，她又担心又生气。她走到小顺跟前，先仔细大量着儿子身上有没有受伤，然后板着脸说道：“你怎么笨到去跟人打架呢。”
“我只是气不过。”
“别人说什么，你只当耳边风就好。你说，这要是打架伤到自己可怎么办！”秋花看到儿子手上擦破了皮，一阵揪心，“来，跟娘去擦一点消炎药水，然后就去吃饭。”
“知道了。”小顺放下手中的小泥人说道。他虽然觉得父母的指责不可理喻，但饭他还是要吃的。
“好的生活不是靠打架去得来的。你看那些做坏事的人到最后有哪个是有好下场的。聪明的人是不会去跟人打架的。”娘一边跟小顺讲理，一边带着小顺离开了陶器坊，“常言道，好鼓不用重锤敲。娘说你要可要记住了……”
回到居住的大院，秋花给儿子手上的伤口涂了药水，又到隔壁屋叫上小儿子，三人来到院子一侧的厨房。
厨房里，灶台里的火烧得正旺，灶台旁边摆放着一张饭桌。饭菜刚才已经摆好了在饭桌上，正冒着腾腾热气。一家四口，炒了五菜一汤。虽说只是家常菜，但也是有鱼有肉。再加上娘精心的烹饪手艺，使得小顺觉得非常入味好吃。到了后来，小顺离开家出门在外，无论他吃的是什么，却再也没能吃出同样的味道来，常常怀念。
“娘，一起吃呗。”小顺看到娘不吃饭，却走到炉灶上烧开水。他喊了一声。
“我等你爹过来再吃。你们先吃。”娘乐呵呵地看着兄弟二人狼吞虎咽，“好吃吗？”
“好吃。”
“慢点吃，别噎着了。”
“嗯。”
过了一会儿，小顺兄弟俩吃饱了饭，离开饭桌，连蹦带跳跑出去玩去了。这时他爹刘贵也放下手中的活，从后屋的作坊来到了厨房。
“秋花，来，坐下一起吃饭。”刘贵挨着饭桌坐下，拿起桌上的筷子埋头就吃。
“诶，来了。”
“以后你就和孩子们一起吃饭，别等我了。饭菜多着呢，不要担心自己吃了，孩子们不够吃。”
“嗯。”秋花笑呵呵地点点头。
二人吃了一会儿，秋花想起小顺打架的事，放下了筷子，“孩子他爹，依照小顺这么跟人打架下去，今后还怎么有心去学习。”
“唉，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我已经劝他多次了。”刘贵也停下了中的筷子，轻叹一声。
“古时候就有孟母三迁的故事。不如咱们学学古人，给小顺转校吧，转到县里的中心小学去。”
刘贵听了，沉吟了片刻，“到县里上学，环境当然好。只是到县里上学，就要吃住都在学校。这笔费用可不小啊。”
“大哥不是住在县城吗。不如你去跟大哥商量一下，让小顺暂时吃住在他那里。这样费用或许少些。”
刘贵有个大哥叫刘义，早年靠着媳妇家人的关系进入了供销社，后来他的单位分了一套房子在县城。大哥一家人就住在县城。
“这是咱家的事。怎么能指望大哥。”不想这个想法却被刘贵一口拒绝了。
“我就知道，家里一有事的时候，你就没辙。”秋花埋怨着。
“我就靠卖土陶器赚几个钱。你别什么事都依赖我。”刘贵无奈地说道。
“行了，小顺转校的寄宿费用，我来想办法。”秋花皱着眉头说道。过了一会儿，她抬眼瞄了刘贵一下，“今天天气预报说下午有雨，等一会儿我要去后山朱安大哥那里一下。”
……
几天后，刘贵跑到县城张罗儿子转校的事。
跑了一个上午没办完转学手续，中午在外面吃饭后，他去拜访了他大哥刘义。大哥刘义接到他的电话后，特意一个人在家里等他。
“大哥。”大哥刘义的家在单位小区内，离学校相隔几条街道。刘贵来到大哥的家轻轻敲门，叫了一声。
大哥打开大门。他看到刘贵，面露喜悦，“阿贵啊，快进屋来。”大哥刘义四十来岁，个子非常高大。他戴着一副眼镜，脸上留着一撇八字胡，举止像是个文人。
刘贵走进屋去。
大哥的房子两室一厅，和大嫂生有一男一女。房子里面的摆设也很简单，除了桌椅，就只有大厅紧挨着墙中间的一台电视比较显眼。
“阿贵，今天怎么有空来县城了。”哥俩到大厅坐下。大哥一边说着，一边给刘贵沏茶。
“下个学期，小顺就要上六年纪了。我想把小顺转到县里的中心小学念书。”接着，他又将小顺在学校经常打架的事说出。
“嗯，若放任小顺继续打架下去，的确容易学坏。”大哥听了点点头，他琢磨了一会儿，“不如这样吧。小顺就过来这边与我一起住。以后去上学也方便些。”
“这可怎么行。你这房子一家子四口住已经拥挤了。我怎么可以再让小顺过来给你添麻烦。我已经和秋花商量好了，就让小顺寄宿在学校。”
大哥见刘贵已经拿定主意，他也不强求，“既然你们已经决定了，那就让小顺住在学校。不过，小顺转学的事就由我来跑，我住在县城方便些。免得你县城家里两头跑。”
刘贵听到大哥开口要帮忙，乐得咧嘴直笑，“行，那就谢谢大哥。”
……
有了大哥刘义的帮忙，小顺转校的事很快就办了下来。
第二年，小顺就顺利到县城读六年级。新的学校，新的环境，也没有了别人的骚扰，小顺学习心无旁骛，进步非常快。
他上课认真听，认真做笔记。下课后认真复习，及时做完老师布置的作业和练习题，不懂的问题及时问老师，完全是一头扎进学习当中。
他身边同学们学习的氛围带的也很好。个个都是在学习成绩上争第一，看谁的学习成绩更优秀。同学们在一起做的最多的事是讨论学习上的难题，而不是打架。这与村里的小学截然相反。
村里的小学纪律不严。大都是父母没时间管孩子，有意安排到学校玩的。不仅自己不学习，还会经常骚扰别人学习。但凡谁拿起课本学习，难免遭受那些调皮学生的冷嘲热讽，“真想读书，你应该叫你爹安排你去县城好一点的学校。”
在县城中心小学，小顺新接触的老师也比较认真负责。他们能教好学生，没有用什么特别的方法，只有十分用心去教。第一天教完的课程，到第二天经常是抽检复查，出第一天天教过的习题给学生做复习，看有没有还学不会的。如果大多数学生都不理解，老师就会重新教一次，做到人人基本学会。良好的师资和学习环境令刘小顺受益匪浅，学习蒸蒸日上。就这样，小顺在县城中心小学就读了一年。
后来的事实证明，黄秋花顶着各种困难，坚持叫小顺转校的决定是明智之举。
在县里中心小学读书一年后，小顺顺利地考上了省重点初中和高中，再后来他又考上了一流的名牌大学。大学毕业后，他还有一份不错的工作，留在了读书的大城市。没过几年，小顺便赚到了钱，不仅在大城市买了房子成了家，还在老家盖起了小洋楼，这令村里的人十分羡慕。弟弟刘小畅大学毕业出去外面工作后，小顺就把父母接到大城市与自己一起生活。只是大城市生活节奏太快，刘贵夫妇不太适应，他俩又回到了村子。
这天，刘贵夫妇正在陶器坊干活。
空中突然乌云密布，一场暴雨即将到来。黄秋花放下手中修陶坯的活说道：“孩子他爹，我要去一趟后山，看看朱安老哥有没有收拾好晾在外面的草药。”
“这雨好像很急。我与你一起去帮忙收拾吧。可不能让草药给雨淋了。”
“好的。”
二人立即放下手中的活，急忙往后山赶去。
朱安老哥的家就在村子的后山，一栋老旧的房子。房子外面的院子内摆满了大小不一的箩筐，箩筐里放着各种需要晾干草药。有一个跛脚瘦小的老男人正在收拾着晾在外面的草药。由于腿脚不太灵便，他收拾的很慢。
这个跛脚的男人就是朱安。朱安一直以采药为生。年轻时有一次采药从山崖上跌下来，摔坏了右腿。他右腿残疾，加上不太爱说话，所以他就一直没有娶上媳妇。
跛脚之后，他就很少出去采药了。他在村子里教人去采药，自己负责收购。他慢慢改行当起了草药收购商。采收回来的草药需要清洗、晾干、研磨等多道工序，用来方便保存。以前草药多的时候，他经常雇佣村里的人过来帮忙。后来发现黄秋花手脚麻利，勤快能吃苦。他慢慢就只叫黄秋花来帮忙了。
朱安没有娶到媳妇，加上又与黄秋花走的近，所以一些村民就造起了谣，说朱安与黄秋花暗地里有勾搭。这些朱安都知道，不过他觉得没有关系，清者自清。
刘贵与黄秋花帮忙收拾好外面的草药之后，大雨就哗哗地来了。朱安见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就留刘贵夫妇二人下来吃饭。
三人围着饭桌坐下，边吃边聊。
“听说你们二位去了小顺住的大城市，怎么这么快回来了呀。”朱安给刘贵夫妇端上米饭。
“我们打算回来住些日子，过段时间再过去。”刘贵双手接过米饭，也不客气，埋头就吃了起来。
“现在你们可是过上好日子了。”朱安乐呵呵地说道。
“我们一家能够过上今天的好日子，多亏有朱大哥常年的照顾。”刘贵咽了咽口中的饭。
“刘贵兄弟可别这么说。秋花婶辛苦过来帮忙晒草药，她辛苦劳动得到一点佣金那也是应该的。没有她的帮忙，我这草药生意恐怕就做不下去了。”
“想起当年，我一直没有怀孕。要不是朱大哥的药方，小顺恐怕还没有呢。”说起当年治病的事，黄秋花一直心存感激。她插了一句。
“秋花婶说的什么话。若要感谢，我还是要感谢你呢。当年我在野外采药被毒蛇咬伤昏迷，幸好有你路过。当时虽然你我从未有过交集，但你还是不辞辛苦将我带回家来救治。要不是你的热心，我恐怕早就曝尸荒野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