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2年,我读小学三年级,是学校文艺宣传队的成员之一。其实,说文艺宣传队也不准确,因为我们仅仅只是学跳舞。
我们村小有一名女教师,名叫张尤姑。她在学校各年级挑选了一部分女生,教学跳舞。张老师编出几个舞蹈动作,我们跟着比划。
张老师与我同村,和我相隔五家住户。她母亲是外乡人,不知娘家在哪儿。父亲是盲人,以算命卜卦谋生。
我们平常称呼她父亲为张瞎子,称她母亲为吴家婶娘。张老师有六姊妹:四个哥哥,一个姐姐。听父辈们说,吴家婶娘很要强,在和邻居吵架时,总是甩出狠话:“我家四个儿子,总有一个比你强。”她的儿女确实很出众。儿子个个浓眉大眼,腰圆膀阔,两个女儿五官端正,眉清目秀。张老师是老幺,不仅颜值高,还能认几个字,因此大队选她做了村小的老师。
村小还有另一个女老师。因为张老师母亲早已去世,父亲眼睛又看不见,学校老师们就对张老师照顾得多一些。张老师带着我们一群女生排练舞蹈,经常放学以后排练一两个小时,晚饭过后还要到学校继续练习。每每这种情况就会有一两个男老师做她的助手。
每次排练结束,为了安全起见,老师们总是和大家一起回家,并尽量把我们这些女生都送到各自的家门口。而我,与张老师同路最多,同行时间最长。有时候,会有一名男老师同走一段路。我记得,带我们数学课的李老师,家住在我们二村后面,陪走的时间最多。
有一次,我们排练到很晚才回家。我们一群女生跟在张老师和李老师身后叽叽喳喳的。我离两位老师比较近,听张老师与李老师说着一些驴头不对马嘴的话。我记得李老师说:“今天怎么样?”张老师回一句:“身上有红的。”当时我怎么都想不明白,张老师那句话是什么意思,难道红的不是指红墨水吗?因为是偷听的老师对话,我也不敢问别人。
又一天晚上,很晚了。我们正准备回家时,张老师对我们说:“今天该我守夜(学校每天派一名老师在学校睡觉,值班守夜),我家里有点儿事,你们就在这睡觉,不回去了,帮我守夜。你们愿意不愿意?谁愿意?”很多同学表示说:“我愿意。”
张老师却特意指名问我。我有点犹豫,说:“我没跟家长打招呼。”“那不要紧,我回去时给你父母讲一声。”于是我就答应了,同意和四五个同学留下来守夜。我们几个人挤在一张床上,没一会儿,我就睡着了。
下半夜,有人敲窗户。原来是我们的家长见我们没回家都找到学校来了。我父母也来了,见我们都在一起便说:“在里面睡就好。行行行,就在这里睡吧,我们只是看一看。”
第二天,我问张老师怎么没跟我父母讲时,张老师不好意思地说:“我忘了”。
又一次周末排练,是一个星期天的早晨,我们同学都到齐了,等了很久,张老师都没有来。大家疯赶打闹,玩成一团,我觉得这样疯疯颠颠的没意思,就回家写作业去了。
没多久,我作业还没写完,校长就来我家找我。母亲对校长说:“宪凤去了的,她见老师没来,就回来了。是不是没老师在啊?”
校长向母亲使了个眼色,说:“我说万宪凤蛮听话的,怎么会赌气回家呢?!你以为老师没来呀,她们还说是你赌气回家的。走走走,跟我去,有老师呢!”我觉得校长完全答非所问,想辩解一下,但根本没机会插话。
我到学校时,高年级的同学正在窃窃私语:说谁谁谁在学校厕所掏粪时发现了一个床单,说李老师三岁的女儿告诉自己的妈妈:“爸爸打蛋(煮鸡蛋)大大(李老师女儿对张老师的称谓)吃”。
再后来,张老师和老李师都离开了学校。我只知道张老师嫁人了,丈夫对她不怎么好,一连生了四个女儿,日子过的很郁闷。李老师呢,我就不知道去哪儿了,只在我读五年级时,见过他一次。
那是我去排湖的路上,巧遇李老师从排湖回来。他挑着一担稻谷捆,抬头看到我时,脸一下子泛红,很不自在的样子,好像我是老师,他是学生。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就走过去了。我看了几眼他的背影,想叫他,和他打声招呼,但没有喊出口。直到现在,我再没有遇见过他。
我母亲一向对我要求很严。除一如既往地教育我要专心读书,少关注穿衣打扮,还多了一项,她有意无意的常和我讲些男女之事。有一次,母亲和我聊天,谈起了男女之事。她说“男人怕失志,女人怕失身。作为女人,一定要把自己的身子守住。”她告诉我:“‘人上一百,形形色色’!大多数男人都比较正派,有一些男人虽然不坏,但比较随性,做事欠妥,也有的对女人心怀不轨,女人要学会应对各种人。特别是跟男人说话要留心,不能随随便便嘴巴一张就随口一句,哪怕是玩笑话也要想一想再说。”
她给我讲过一件事,我印象特别深:某女,人很能干,又长得漂亮,很多人都对她有好感。她丈夫在外工作,很少回家。于是,常有人和她开玩笑。
有一次,大家在一起干活,一起说笑,讲着讲着就扯上她了。有位村干部对她说:“你有多厉害,敢在家里等我吗?”
“好啊,谁怕谁啊!”这位妇女话一出口,就觉得不妥。怎么办呢?她思来想去。为避嫌,她那天晚上回了娘家。很巧,她丈夫平常很少回家,那天却回家了。看到屋里没人,不知自己妻子去哪儿了,就点着灯等老婆。要上厕所了,去了自家茅厕,房间里的灯还亮着。
更巧的是,这时候,那个村干部忙完公事从她家门前过。看到她家里还亮着灯,就想起白天开的玩笑,难道她当真在等我?村干部这样想着就走进了她家,见家中没人,就走进她房间,坐在床沿上。一会儿犯困,躺下去就睡着了。她丈夫从茅厕回屋,发现自己的床上躺着个男人,又想到平常听到过的风言风语,怒火中烧,来不及细想就操起一把斧头,把村干部给劈死了。
母亲最后说:“如果不随便开那种玩笑,就不会发生这样的悲剧了。”
我母亲年轻时生的很漂亮。她五官端庄,身材俏丽;她善于待人接物也是村里人都公认的。虽然父亲常年在外做瓦匠,但在是非横生的农村,母亲从没有被人说过这一类的闲言碎语。
母亲告诉我,她碰到男女独处的情景时总是会很客气、很礼貌地打消对方的念想。
北村有一个篾匠艺人,同我父亲一样都是吃手艺饭的,和我父亲也很谈得来,所以经常到我家串门。一次,我奶奶不在家,他又来了。见我奶奶不在家,他便问我母亲:“你婆婆呢?”母亲答:“刚出去了,马上就回来的(其实是那天凑巧走亲戚去了,不在家)。”
天南地北侃了一阵后,仍没见我奶奶回来,又问,母亲就说:“可能路上碰上谁,讲闲话去了。”因我母亲至始至终非常客气,非常尊重对方,而且表现出一种敬而远之的态度,那个人只好知趣地走了。
在我的记忆中,母亲也从不参与男女之事的闲聊,更不会说是道非。偶尔有左邻右舍的奶奶婶娘们说起谁谁谁怎么样,母亲总会说“谣传的话不可信”。
就是张老师和李老师的事,母亲从没对我谈论过。直到我成年后,才知道张老师和李老师的不齿之事;才知道当时的学校领导和大队干部为了给学生一个良好的人文环境,对枉为人师的两个当事人就地严惩,但对“外”屏蔽信息!我也知道了母亲对我良苦用心的女性自尊自爱的教育;深深懂得了,对伤风败俗的事件,污染眼目的信息只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而且要及时处理,以绝后患!对不良无德之人,对负面恶臭的垃圾要尽早处置,就地掩埋,以免遗臭祸害四方!
我参加工作后的第六年,和我同在镇上一所学校任教的一位女老师,姓倪,人长得漂亮又很能干,丈夫是供销社开货车跑长途运输的司机。她丈夫有一个同事,老婆也是老师,姓何,在乡中学教书,没住在镇上。何老师的丈夫和倪老师两口子关系很好,常到倪老师家打麻将。有时候碰上倪老师丈夫不在家,也会在她家打会儿麻将。打麻将的次数多了,一些闲言碎语也出来了。
一天清晨,我一出门,就听到校园内老师们三三两两地在讲“太不要脸啦”之类的话。原来,倪老师的丈夫不在家,何老师的丈夫又来倪老师家打麻将,并且是从星期六下午打到星期日中午。何老师找他回家,他不回去,何老师便当场把麻将桌给掀了,他恼羞成怒,把何老师狠狠揍了一顿,并把何老师从倪老师家里甩了出去。外面下着雨,可怜的何老师,被丈夫打得凄凄惨惨,狼狈不堪,在众人面前,羞愧难当。
我没时间闲聊,照常去教室,碰到倪老师,照常同她打招呼。没想到,倪老师这次见到我特别激动,扯着嗓子对我说:“还是你层次高、有修养。那些P们嘞——,就像老子是个偷人佬。就像担心跟我打招呼了就会变成偷人佬一样,看到我还把头一偏,生怕我的气味熏到她了。”
“唉!这是什么话!”
“我就不相信你没听到那些嚼舌根子的。只有你和卢老师,有修养,档次高些。那些P们,嚼了一早晨,看到我就像避瘟疫,你说这事……”
“唉,话也不能这么说。我是觉得男女之间的事属于个人隐私,没必要在公众场合唧唧喳喳。”
想到这些事,再看看当下媒体,一些“出轨”、“劈腿”之事,常常吵得沸沸扬扬!
我在思虑:无论哪个时代,无论身处何方,我们都要堂堂正正地做事、明明白白地做人;都要学会洁身自爱、自尊自重!
只有洁身自重,方能守身如玉,护己护家;方能给世界留下一片美好,给世人造就一方净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