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不懂更名痛,目下才觉乡愁浓
漠漠排湖怀沔古,依依眠梦念往从
楼下,九十岁的瞿妈追随她老伴去了天国。
瞿妈的老伴,我们称呼瞿校长,是三年前去世的。在瞿校长去世后的这三年里,瞿妈逐渐失忆,常说些连她的子女都听不懂的话。或许瞿妈不是失忆,是回忆。回忆过去晚辈还没有出生的日子,所以晚辈都听不懂啦。
我之所以这样认为,是因为瞿校长在医院住着的最后几天,我们去看望时,他的名字“瞿家贵”被换了,换成了“竺可靖”。回来的路上,才听说了瞿校长与瞿妈的故事。
瞿妈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不仅人长得漂亮,而且颇为能干,通情达理,豪爽大气。瞿妈没有哥哥弟弟,她的父母就想留她在家里,当儿子用。瞿校长原名“竺可靖”,是瞿妈家的长工,人长得帅气,又精明强干。俩人互相欣赏,渐生爱情。瞿妈父母知道后,表示同意,只是提了一个条件:必须改名换姓做“当家”儿子,永不归宗。瞿校长当然愿意,莫说一个条件,就是一百个条件他都会答应。就这样,“竺可靖”改名为“瞿家贵”,与“自家妹妹”结婚啦。从此,世上再无“竺可靖”。
瞿校长当过兵,曾击落过敌人的一架飞机。转业后先后在不同的单位工作过,后调到师专附中任副校长。
瞿校长和瞿妈结婚后一直恩爱有加,育有五子两女,个个都很优秀且颜值高。瞿校长常年乐呵呵的,总是透露出一副人生圆满的赢家喜气相。没想到,在生命的最后时刻,瞿校长向老伴提出要求说:“我只有一个愿望,把我现在的名字改回原来的名字,让我和我自己的同胞弟兄见上一面。”
一家人都流泪了。瞿妈含泪答应了老伴的要求,吩咐孩子们当即付诸行动,满足了老伴这唯一的意愿。
听到这些,我也流泪了!
曾经,我新接手一个班。班上有三个“成辰”,两个“杨思齐”。语文老师根据他们的年龄分别叫“大成辰”“中成辰”“小成辰”,“大杨思齐”“小杨思齐”。上课时,我随口对他们说:“按你们的年龄分别叫‘成云’、‘成星’、‘成月’,‘杨思敏’、‘杨思捷’吧。”
对我这个提议只有一个同学很高兴,当即欢呼“噢,我叫成云喽”。其他四人均不高兴。反应最强烈的一个同学,回家哭了一夜。第二天,她妈妈来问我,“是只在教室里这么叫,还是要更换户口本上的名字?”我一听,知道惹麻烦了。嘴里虽答应“只是在教室里这么叫。”可心里在想:至于吗?就是为了方便改个称呼,值得这么难过吗?!
现在,我明白了:称呼,在旁人嘴里只是一个代号,但在本人的心里,包含着心愿、期盼、理想、信念等多种情愫,包含着曾经的喜怒哀乐等丰富的情感,哪里能随便信口喊的?
我曾看到这样一个故事:一个被拐卖的男童,在之后近三十年的寻亲生涯里,跑遍大半个中国,走访了与家乡同名的四十几个乡镇,终于在一个下午,在老籍的村口,见到了自己的母亲。因为,从他被冠以新的姓名的那一天起,他就告诫自己绝不能忘记自己的本名和老籍。他担心时间长了会忘记,就用纸条记录下自己原本的姓名和老家的地名,并藏在自己衣服的口袋角落,隔几天就看一眼。纸条看破了,再换一张记录。他的母亲从他被拐卖的那天起,就一直守望在他走失的路口,一直不同意她女儿在城里为她买房,更不愿意随女儿到城里居住。他几十年的努力寻找和他母亲几十年的原地守候,终于等到了母子团聚的一天。
如果他没有对新的姓名抵触,或在使用新的姓名时忘记了自己先前的名字及老籍的地名;如果他的母亲在他走失之后改变了家庭住址,没有坚持在原址等候,或者老籍被改换新的名称,结局就不一定这样的圆满啦。
这几天,孙女不愿我给她辅导作业,强烈要求儿媳妇给她辅导、督促、检查作业。我问她“为什么”,她回答:“妈妈给我辅导作业,我就可以喊‘妈妈,妈妈!’”我愣了半秒,明白了她对母爱的渴求,她需要时不时地大声呼唤母亲,以此表达她正拥有母爱的幸福!我对她说:“那确实是很幸福的!好吧,就让妈妈给你辅导作业吧。有需要的时候,我也愿意帮助你”!
离开孙女的书桌,我莫名地想到了沔阳。也许是孙女对母爱的索求,让我想到了自己的母亲,又因母亲而联想到的沔阳吧!因为我是沔阳的女儿,沔阳是生我养我的母亲,哪有女儿不想念自己母亲的呢?
虽然沔阳已易名为仙桃了,但由于我的恋旧情结,不管我走到哪里,我都自称“沔阳人”!
我爱家乡,我爱沔阳!我每天都会寻到机会念叨几声“沔阳”,或许这只是我的乡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