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董婶
董婶是我们村一户人家的主妇,住在村东头。我们称呼她董婶。董婶是二十世纪二十年代的人,比我母亲小两岁。她和我母亲一样,都是在日本人侵华时期,为躲避日本人的烧杀奸淫,装扮成老头儿,悄悄来到婆家,秘密成亲的。
董婶和我妈不同的是,我妈有大名,还认识几个字。董婶无大名,也不识字,大家就管她叫董家的。董婶和我母亲另一个不同就是:董婶有同胞姐姐,董婶的丈夫有同胞兄弟。我母亲没有同胞姐姐,我父亲没有同胞兄弟。
董婶家人多口阔,拖累太重,家境贫寒。董婶的丈夫就在与董婶成婚一两个月后,便外出闯荡。董婶不知道丈夫去哪儿了,也不知道丈夫在外面干什么。丈夫出去一晃就是几年,一直没有回家,也没有任何音讯。大家都以为董婶的丈夫去世了,已经不在人间了。
董婶的丈夫有个弟弟,自兄长外出后就很关爱董婶,常帮助这个无丈夫在身旁,又没有孩子相伴的嫂子。时间长了,叔嫂二人慢慢有了感情,成了夫妻。
人说“无巧不成书”,这话是真的。就在董婶和小叔子的第一个孩子即将出生的时候,董婶的丈夫回来了。
就在大家去请接生婆的路上碰到了回乡的董婶的丈夫。大家只好把人马分成两路。一路把接生婆送到董婶身边,侍候董婶;另一路把董婶的丈夫拦截在乡亲家里,以免撞见自己的妻子为他人生产,场面尴尬。
董婶终于生下一个儿子,母子平安。这时候,大家告诉董婶,她的丈夫回来了。董婶要求立刻见丈夫。大家又征求董婶丈夫的意见,她的丈夫愿意先见妻子一面。
董婶在丈夫进屋的时候,撑起刚刚生完孩子的身子,跪在桌旁。挂着倾泻而下的泪水,举起一碗红糖水,端到丈夫的面前!
丈夫接过那个碗,迟疑了一阵,然后把它一饮而尽。接着,董婶的丈夫搀扶起董婶,没有追究生孩子的事。
刚出生的孩子被董婶的同胞姐姐抱去抚养;董婶的小叔子离家出走,去了外乡。董婶的生活恢复到丈夫离家前的状况,日子回归原貌。在柴米油盐的日子里,董婶和丈夫养育了两个儿子和两个女儿,日子过得很安稳。
董婶的小叔子出走二十年后,也回乡来。他在村西头盖了两间瓦房,带着妻子肖氏和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回籍定居。
肖婶也是漂亮能干,通情达理之人,和兄嫂一家相敬如宾。他们兄弟两家人,包括村里的老少,在这二十年及以后的岁月里,从没有人提起过那个孩子及与孩子有关的故事。即使是董婶两口子,为家务出现意见分歧发生争吵时,也只字不提那件事。
家里家外的人就都当那个孩子的事没发生过一样。其实,大家的心里永远记得那件事,并为此而敬佩董婶的丈夫,感叹董婶的人生!
02金婶的婆母
金婶是我们生产队的金牌劳动能手。无论是栽秧割谷,还是挑担挖泥都是一把好手,大家无不赞赏她的能干。
金婶的丈夫是生产大队广播站的,人很聪明。她丈夫在广播站待了几年就会修广播了;有收音机时代,他就会修收音机了。大家就称呼她丈夫是“平师傅”,觉得她丈夫是一个很了不起的人。
平师傅话不多,但很和气。他的母亲,就是金婶的婆婆也不是农村妇女的碎渣嘴,但金婶非常听她婆婆的话,很孝顺婆婆。
在农村,婆婆后背背一面鼓,到处说媳妇,媳妇背后背一片锣,到处说婆婆。你走到哪里,都能遇见三三两两的女人们兴致勃勃地在聊天。婆婆们总是讲自家媳妇怎样怎样没家教,顶撞婆婆;媳妇们总是吐槽自家婆婆怎样怎样地穷规矩,想着法儿整治媳妇。但,金婶和她的婆婆例外。
金婶逢人便说她婆婆好。她说“人家的婆婆好的,把媳妇当女儿疼,我们的婆婆把我当娇宝贝待,对我比对她儿子还要好”。她讲了几个事例给大家听。
在他们家里,无论吃什么,都是首先满足金婶,再是平师傅,然后是平师傅的父亲,最后才是平师傅的母亲——金婶的婆母。金婶有了孩子,婆母把孩子排在第二位,金婶还是排在家里的第一位。
有一次,家里宰了一只鸡,婆母全给了金婶,其他人汤都没有。金婶要分给大家,婆母不让。婆母说平师傅坐在广播站很轻松,不需要补身子;孩子太小还不会吃;公公婆婆是老人,没有重大体力付出;只有金婶在生产队干农活,必须要有强壮的身体。
金婶实在吃不下,也不忍心一个人独享,就推辞不吃。婆母说:“你如果不吃,我就把它倒厕所里。”
金婶以为婆婆只是为了激她吃故意这么说,也只是说说而已,就说:“我实在吃不下。”她没想到,她婆母就真的端起碗,把一整碗鸡倒进了厕所。
整碗新鲜美味的鸡肉被倒掉,让金婶心疼了好久。从此,金婶再也不敢违拗婆母的安排,婆母让她吃什么,她就吃什么。
在他们家里,好吃的最有营养的食物永远是金婶的。后来,改革开放,平师傅在街上开了个修理店,钟表电器他都能修。他们很快成为全村最富有的人家,吃穿用度比之前好了很多,但家里吃食的分配顺序仍然没变。
金婶的婆婆常说:“媳妇要生养孩子,服侍丈夫,还要到地里干农活,没有好的身体怎么能行啊?媳妇身体好,孙娃身体才会好;媳妇身体壮,才有精力打理好家务活。”
大家在羡慕金婶的同时,特佩服她的婆婆:虽然没有文化,却通情达理,精明能干,对人对事,拧得清楚,想得明白。
家和万事兴。因为金婶的婆母善于操持家务,也因为一家人的共同努力,他们家是我们村最先富裕起来的;金婶的儿子是我们村恢复高考后最先考出去的大学生。大家不得不信服,这么聪明理智的婆婆,当然会培养出有本事的儿孙来。
03谭梅英
谭梅英住在郭河街的最西头,属于张堤村,离郭河一桥有一两千米的路程。新中国成立初期,谭梅英当过妇女干部。她人长得很漂亮,识文断字是个才女,而且嗓音特别好,唱歌好听极了。
第一次看到谭梅英,是一个夏天的晚上。我和哥哥姐姐照例在门前乘凉,躺在竹床上听父母谈古论今。此时不远处传来婉转动听的歌声,我和临近的几个同龄姐妹不约而同地循声觅源,来到新建不久的郭河一桥上。
当时的郭河一桥是新修的水泥桥,桥两端的引桥两侧有两排水泥条凳。那些爷爷叔伯们,常把条凳当桌子,自己带凳子来围着条凳下象棋。下棋、看棋的人都很多,有时候围几桌的人,但伯妈婶娘们基本不出现。
我们上桥并没有看到唱歌的人,就往桥的另一端走,在桥的那头接近条凳的桥面上,有一个中年妇女倚在桥的栏杆上在唱歌。
和我们差不多时间到的对河住的姐妹们,围在中年妇女身边,我们也围了上去,听她唱歌。她穿一件大襟长袖衣,衣服是复写纸一样的印蓝色,有一种古典美。两条麻花辫的辫梢扎着鲜红的彩带,有“五四运动”时期的时尚美。她的五官很妩媚,脸上干净白皙,比一般的主妇
显得更精致。整个人看上去年轻貌美,但,服饰打扮让人觉得与她的实际年龄有一些不相称。
一曲唱完,有人喊:“谭梅英,再唱一首。唱《十想司务长》。”话音刚落,她的脸顿时笑容成花,比先前更加灿烂,却不急于开口。
“唱呀!快唱,我们都喜欢听你唱呢。”看到她的装束,听到有人这样呼唤她,这时候我才猜出她是个精神病患者。
知情的人告诉我,她在做妇女工作时,认识并爱上一个司务长。司务长是有妇之夫,她是有夫之妇,两人互相欣赏而没有下文。司务长调走之后,她就疯了,发病的时候就唱她自己编的歌。
她的丈夫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民,没丁点儿文化却满脑子的封建思想。认为她得的这个病丢人现眼,对她不管不问。发病期间她常一个人出来走动,她丈夫也不找不寻。新桥修建后,她也来到新桥纳凉啦!
我们正准备回家时,她开口唱了,“一想司务长啊,司务长把话讲啊;二想司务长的头啊,抹的玫瑰油啊……”
我们没有折转回去再围观,直接回家了。我继续和家人乘凉,桥上仍不时传来谭梅英的歌声。
这之后,隔三岔五地会看到谭梅英在桥上,倚栏唱歌说笑。无论哪次出来,她都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不知底细的人,很难知道她是个精神病人。
再后来,她出来的次数逐渐地少了。当人们觉得她好久没出来时,有人说“她已经死了。”
以后,就真的再也没见到过谭梅英了。这么一个才貌双全的女子,如果没有那样愚昧的执着该多好啊!
她的后半生着实让很多人惋惜!现在,想起谭梅英,我仍是无尽的叹息。
04魏秀雯
郭河公社机关所在地位于郭河街南侧,供销社的旁边,与对面的居民住户隔街相望。机关大院门朝北,院内分为办公区和住宿区,像个小四合院。住宿区有几间卧室,分东西两竖排,办公室在最里面,坐南朝北,一横排几间屋子。公社书记的寝室坐东朝西,妇女主任魏秀雯的寝室坐西朝东,两间寝室的大门斜对着。
一个夏天的晚上,有人发现魏秀雯的寝室门半掩着。她和公社党委书记躺在一张床上。这件事很快被组织上知道了,公社党委书记应按破坏军婚论处。
当时,魏秀雯已有两个女儿,她的丈夫是现役军人,他们的婚姻是受法律特别保护的。为了减轻公社党委书记的罪责,魏秀雯主动向组织承认主要是自己的过错。她说:“都是我的错。是我想生个儿子,主动找的他。”
结局是公社书记得到了从轻处理,魏秀雯比原定的处罚加重了。上级组织考虑到她的家庭,让她换个工作环境,拟安排她到别的地方去工作。她婉言谢绝了:“我从哪里跌倒的就从哪里爬起来。”
在她的第三个孩子将出生时,她的丈夫回来了。周围的人为了不让这件事致他们的婚姻破裂,极力出来劝说和调解。结果是:她给丈夫敬一杯茶,承认自己有错并愿意改过自新;丈夫接受了妻子的道歉,并原谅了她,愿意留下来陪伴妻子生产。几天后,她顺利产下一名女婴。
第三个女儿,虽然长相和她的前两个女儿不太相同,但与前两个女儿一样乖巧可爱。这个孩子,也和她的两个姐姐一样,享受着父母满满的爱。
后来,镇政府搬到郭河街的西头,魏秀雯在我们村做了私房。她还属于国家干部,但早已不是妇女主任了,大家却仍然习惯喊她魏主任。在人们的心里,她还是那个对人真诚友好、工作能力强、勇于承担责任的人。她的丈夫转业后在老籍郭河工作,一家人日子过得平稳安宁。
有一天,她正和我们一群人在菜地里除草,一个智残女人在田边的路上看见了她,大声喊道:“魏秀雯,你是不是偷人佬?”正与我们有说有笑的魏秀雯立马红着脸低下了头!在场的我们都只能当着没听见。
这位智残女人,在我们这里用方言称为“黄昏姑娘”,说话不讲场合,不看对象,属于“搞不清白”的人。她本是个流浪女,被好心人收留,后被送给一残疾男子做老婆。两人成家后,一连生了几个孩子,家庭负担很重。流浪女虽做了妈妈,性格仍像小孩子一样,只会做一些简单的劳动。她不能作为正式劳动力到生产队出工干活,在家里做些力所能及的小事,她还喜欢偷懒,丈夫就经常打她。有一次,她公公也打她,她边哭边跑,说要回娘家却不知道娘家在哪里!魏秀雯当妇女主任时给过她很多帮助,她也是认识魏秀雯的,遇到魏秀雯也知道打招呼。只是这次的打招呼,让这位妇女主任在众人面前特别尴尬。
看到魏秀雯的一脸无地自容,我在心里想:这大概就是人们所说的“一失足成千古恨”吧!
05任宝桂
任宝桂的娘家是与我们相邻的张沟镇,第一任丈夫是我们郭河镇排湖人。
任宝桂是娘婆二家远近闻名的能干人:出得厅堂,进得厨房;五官端庄精致,身材凹凸有致;任何事情,她都提得起,放得下;和任何人相处,她都行为举止得体,行事说话得当——按我们当地的方言说,是一个了将(了干的意思)人。
如果哪个人第一次看到她做事,发现她很能干,忍不住赞叹时,旁边了解她的人就会附和着说:“她是任宝桂咧,世界上有几个任宝桂呀!”
任宝桂会整酒。整酒是我们的方言,整酒的人就是办红白喜事时,负责为东家办宴席的大厨。整酒是个累人的活,也是个技术活。把几十或几百人吃的喝的做好,一次性地摆在桌子上就不易。如果让人吃得满意,觉得味道好,就更不简单了。虽然有打下手的帮厨,但酒席办得好坏主要靠大厨。
任宝桂整酒,菜肴味道好,客人没有说不好吃的。而且,她很注重和讲究个人整洁卫生,一天忙碌下来,晚上脱下来的厨衣像刚穿上身一样干净,没有沾上丝毫污渍。大家对她佩服得五体投地。
她的生活本来平静而安好,可是天有不测风云,她丈夫生病了。她丈夫得的是肝炎,慢性的,治疗期很长。治疗期间,她丈夫想过夫妻生活,她不同意。她说希望丈夫好好休养,丈夫说她肯定是在外偷人,所以在家没有性生活的欲望。一次两次吵一吵就过去了,次数多了,夫妻感情破裂,最后与第一任丈夫离婚了。
她的第二任丈夫是住在郭河镇政府旁边的敏家长子敏大山。
敏大山是头婚,还是郭河街上的商品粮户口。但他丝毫不嫌弃任宝桂是二婚,还是农村户口。他们婚后生了一个儿子,儿子像敏大山一样帅气。任宝桂因为会整酒,被安排到住家隔壁的镇政府食堂当厨师,日子过得风生水起。
后来,镇政府搬家了。镇政府厨房从他们家隔壁搬到镇西头的纺织厂附近了。她上班不像原来那样方便,这倒是小事,最让她烦心的事,是在镇政府食堂上班久了,招惹上了不少的闲言碎语,并且传到了自己丈夫的耳朵里。丈夫问她,她不解释。敏大山沉不住气了,但无论怎么数落她,她一声不吭。
敏大山决定自己去明察暗访。
有一天,敏大山去她工作的地方,没见她在厨房,却看见她和肖书记坐在一块,正在给肖书记打扇。敏大山很生气,说她,她依然一言不发。敏大山气急,找来一个小姑娘,当着她的面给了小姑娘两千元钱。如此刺激她,她还是闭口不言。
敏大山无法出气,要和她离婚,她也不发表任何意见。奇怪的是,婆婆却自始至终都很喜欢她这个媳妇。每天下班回家,婆媳俩仍有说有笑,夏天躺在一张床上乘凉聊天。任宝桂每月的工资仍如数交给敏大山的母亲。
敏大山的母亲对敏大山说:“如果你想离婚,你就走。任宝桂永远是这个家的人。”其他的话,敏大山的母亲也只字不提。
敏大山唱独角戏的日子过后,生活恢复了平静。谁也不知道任宝桂与敏大山的夫妻感情如何,只知道他们家日子过得很顺畅。
06王珍铮
王珍铮是我的同龄人,但她身材比我高很多。因为个头比我高,她比我先一年上学,我高中毕业时,她已在村小教书一年了。
她得知我接到录取通知书时,很认真地对我说:“你好厉害!好点搞,将来找个大学生、大个子、当大官的结婚。哎呀,真羡慕你呀!”
因为我个子特小,就以为她是拿我开玩笑,就附和着她一笑了之。但,同时,心里在想:她怎么想得那么远啊?她怎么就那么懂事呢?
她确实比我们一帮姐妹懂事儿。她高中毕业时,遇上恢复高考,因为她们是勤工俭学的时间最长的一届高中毕业生,她所在的班级那一届几乎无人考中。她的同学中很多选择了复读,第二年又参加高考。她没有复读,毛遂自荐当了村小的老师。
她读书成绩很好,教书效果也很好,只可惜是民办老师。但她好像没有后悔自己的选择,边教边学充实自己。后来,国家出台政策,民办教师可通过考试转为公办教师,她立马报名参加民转公考试。她不仅如愿转为公办教师,离开原来的教学岗位,而且还进师范学校脱产学习两年。
师范毕业后,她被安排到郭河小学教幼儿小班。我当时也在郭河小学。我们都已成家,都有一个儿子,她的儿子稍微大一些。我儿子当时两三岁,正好可以上小班,我把儿子放到了她的教室里。我们碰面还在笑,“我们俩都没有找到自己的‘三大’王子”。我先生只有身高,而且谈不上高大;她先生只有官职,也不属于大官。
我和她虽同在一个学校,但各自有家,又不是同一个年级,所以很少在一起。就如学生时代一样,在一个学校的不同教室,很少能聚在一起聊天,彼此并不十分了解对方的生活状况。
学校的老师们也不知道我们是发小,只知道她原来教过初中,又脱产学习了两年师范专业,教幼儿园是绰绰有余的。所以,老师们纷纷将自己的孩子送到她的班里。
可是,有一天晚上,住在我紧隔壁的陆老师到我家里来,小声对我说:“跟你讲啊,那个王珍铮有乙肝咧。是教育组的人看她的档案才发现的。乙肝有传染,我们都准备把娃儿转到隔壁班上去。你准备怎么办?”
“她有乙肝?没听说呀,也不像。”
“她那个人好有城府,民转公考试之前就请病假休息了两个月,这事她没跟别人讲;考试的时候,带了一大包学习资料进去,监考老师要收她的资料,她说‘我月经来了,别动我的卫生纸’;在考场上,她抄袭前后左右的答案,监考老师说她,她像没听到似的;几次下位去抄人家的答案,监考老师一拉她,她就说‘哎呀呀,别把我弄摔跤了’”。
听到陆老师这么说,我在心里想:她读书时并不是差生,而且我觉得她是属于聪明人一类。以我对她的了解,她的能力不可能对付不了一个“民转公”考试!她也不可能如此下作吧?陆老师的话让我感觉到,有人在造风。但,这个风从哪里起,要吹到哪里去呢?这样想着,嘴里就出来一句:“不可能吧。”
陆老师接着说:“反正我也是听别人说的。考试作弊我们就不管,但她有乙肝,传染给我们的娃儿怎么办?”
“如果她有传染性的乙肝,她的家人怎么办?乙肝应该不会那么容易传染吧!”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反正明天把我小路转到隔壁黄老师的班上。你转不转?你转,我就帮你去说。”
“我像不想转咧。”
“那还不是你的儿子有乙肝咯,你要是没有,怎么可能不怕传染呢?”
我还在思索这阵风的来头,陆老师撂下一句“我肯定是要转的”,就走出我家了。
我想了一个晚上,想不明白是咋回事。当时,我知道王珍铮教幼儿小班时,我就在想她那么志向远大的人怎么乐意接受幼儿小班的工作呢,但她没主动和我讲,我也不便主动同她聊到这个话题。现在,又出来这么一阵风,这里面肯定有蹊跷。就算她真有乙肝,如果传染性强,医生会对她采取隔离措施的。医生都没有这样做,我们又何必呢?这样隔离她,她如果知道了该有多难受啊!如果我不将自己的小孩转班,陆老师他们就要孤立我,陆老师的话已经很明确了。
我想来想去,最后,我选择了中立。
第二天早晨,我没有带孩子上幼儿园。我自己去幼儿园找到王珍铮,对她说:“我儿子他不想上学了。我看他也还小,就让他在家里玩吧。等他过了三岁再看吧。”
王珍铮愣了一下对我说:“我晓得!我晓得是怎么回事。他们今天都把娃儿转到隔壁黄老师班上了。只不过是你比她们善良些,没像他们那样做得那么绝。”
她这么一说,我倒不知怎么回答了,只应着“不是,不是,真不是。”就回我自己办公室了。
两三天后的一个周日的中午,我在校门前的街道上看到她和她先生牵着一个两岁左右的小姑娘,三个人缓步踱着。小姑娘把他们两口子的手臂当秋千,一下一下地向前跳着,偶尔吊起两只脚,在空中悬几秒钟再落下去,玩得十分开心。
王珍铮抬起头时看到了我,张开嘴巴,欲言又止。我望着她,想说话也没有开口。我估计着,这个姑娘应该是她的二宝,她应该是有意带出来晃一圈的吧!
这之后,她没在郭河小学了,她去了仙桃。在刚刚兴办私立学校时,她就去了私立学校。再之后,我也离开了郭河小学。我们从那次街面上的偶遇之后,就再没有遇到过了。在老家,听家乡人说,“她有两个孩子,她过得蛮好。”。
关于她是不是有乙肝,是不是在有了儿子后,还设法躲着又生二胎的事,我从没问过她。因为我根本不想知道这些事。再说,知道了对她、对我又有什么意义呢?
我想,无论当年发生了什么,是什么状况,她一定是通过认真思考,反复权衡后做出的决定,她对她所遇到的事情的处理,一定有关情关理的考虑,一定是选择的最合情合理的处理方式吧!
07胡佳佳
胡佳佳在我们这一条街上辈分很高,可以算是我的太祖辈,我本不想提及这位长辈,但她实在可谓扬名。
胡佳佳是个独生女,当年嫁到我们这里来,大家对她还是蛮有好感的。她也是命途多舛,结婚没几年就死了丈夫,只得守着一个女儿过日子。好在她有一个堂妹也嫁到我们村,两家常有走动,她女儿认其为姨妈。
她女儿长大成人后,留在家中,招了个上门女婿。女儿结婚后,家庭变得完整了,应该说家里的日子比以前好过多了。可是,好景不长,女儿自从结婚后,一天比一天过得郁闷。大家都不知道为什么,也不好直白地询问。
有一天,她女儿找到同在田里捡棉花的姨妈,央求其帮她回家拿捡棉花的包袱,并告诉姨妈,包袱在房间床头的墙上挂着。
她姨妈去到她家,推门进房间,被眼前的一幕惊得后退了三步,转身就跑,立刻离开了她的家。因为胡佳佳和她女儿的丈夫正躺在床上苟且。
姨妈把看到的情景告诉了侄女,侄女才将实情告诉了姨妈:从女儿结婚的那天晚上起,胡佳佳就把自己的床搬到女儿新房的门口。女婿进出房间,胡佳佳就死活不让路,并说:“你真要进出,就从我身上过”。女婿无法,就从她身上过,她便紧紧抱住女婿不松手,女婿无法脱身。
姨妈左右为难,虽心疼侄女,又想不出好办法,只能无可奈何地说:“我不是她的亲妹妹,我怎么好开口啊?如果她有亲姊妹,可以让她的亲姊妹劝一劝她,但她没有啊!这种事,不是她特亲的人,或者家里的长辈,我一个出五服的妹妹怎么好说呢?”
后来,女婿到外地干活,胡佳佳不让女儿前去看望,自己却打扮得花枝招展去看女婿。还总在女婿面前说女儿如何丑,如何不会做事。旁边的人都看出了不正常,每次她去找女婿,在场的人就会故意对她女婿说:“哎,你的老婆来了!”她就会扭扭捏捏地说,“我哪里是他老婆,我是他妈妈。”
她的这种乱伦行径为大家所不耻,可她却毫无羞耻之心。女婿被她纠缠不过,已实在无法与她们母女相处,只得和她女儿离婚,远走他乡了。
她找不到女婿了,就不认老少,凡是粘得上的,她都不放过。而且嘴巴还特别“狠”!如果有人指责她的不是,她就会说:“哪个女人不想偷人啦,有一些人是想偷偷不到。”
大家觉得她可气又可怜,都不想搭理她,遇上她能绕道的就绕道走。只是苦了她的女儿,摊上这样一个妈,不仅人前人后抬不起头,而且有苦无处说,委屈无处泄,硬生生郁闷一辈子。
08敖春秀
敖春秀,身材姣好,五官俊秀,性格随和,为人大方。而且她还是郭河街上的才女,她在郭河轴承厂当工会主席时,大家就见识过她的风采,都很仰慕她。
她丈夫也是一表人才,对她也很好。两口子是我们街上人人羡慕的恩爱夫妻,过着神仙般的生活。可是,有一天,她们俩离婚了。就是这一次离婚,让她的才女风采远播四里八乡。
离婚的原因是:有一天,她丈夫到河里挑水,不小心滑了一跤,桶里的水泼洒了一半。丈夫担水进屋时,她看见高高大大的丈夫担着半担水回来,觉得好笑。她没有问原因,就笑话了一句。她丈夫也没有解释,放下挑担,就给了她一嘴巴。就为这突如其来的一嘴巴,她一纸诉状告到法庭,坚决要求离婚。
法官接到离婚起诉书后,首先为她的一笔字惊叹;再看完内容,被她的文采所折服!但法官对她请求离婚的诉讼,主张进行调解。
左邻右舍和亲朋好友也希望他们不要离婚,极力从旁劝和。大家都认为:又不为什么大事,就是个玩笑开过了头;又是初犯,他也不是经常打你,偶尔一次,有几个丈夫不打妻子的;再说了,人非圣贤,谁个没有情绪宣泄的时候,特别是男人,发个脾气是常事;你只要他保证以后再不动手打人就行了。
敖春秀的解释是:他不是开玩笑。我是在开玩笑,他却生气了。他只是因为我的玩笑话就生气了,就打我了,说明他早就想打我了,只是找不到理由。如果是因为什么大事,我冤枉他了,他无法辩解而生气打我,那是我罪有应得;或者我做了什么过分的事,他气急了而冲动地打我,那也是情有可原。可是,他是好端端地,就因为一句笑话而动手打我,说明他根本就不爱我。动手打了第一次,绝对还会有下一次,下一次的下一次!
她丈夫也不愿意离婚,但调解没有成功。法院安排的开庭现场,组织双方进行离婚调解,她据情据理的陈述让在场人无言以对。最后,她与丈夫离婚了。
办理离婚手续的时间是二十世纪七十年代。那个年代的人们是不主张女子主动要求离婚的,就是男子要求离婚,大家也是积极劝和的。但,她的法场阐释让人们觉得她说的无可挑剔,唯有顺遂她的意愿才是最正确的处理方案。
离婚两年后,她前夫再婚,娶了个年轻貌美的黄花闺女;她却仍单身一人,迟迟找不到合适中意的男人。大家都觉得她当年不该离婚的,俗话说“中年男人一枝花,中年女人一包渣”,哪个男人会爱上一个离婚的中年女人?她却不以为然。
多年后,她和长她近十岁的失偶男子组成新的家庭。有人认为她的丈夫调换差了,觉得她第二任丈夫无论是身材还是内才,或者家庭条件都比不上前夫。但,敖春秀觉得:评价一个人,不能只看他的年龄、相貌和家庭背景,还应该看他的能力,特别是他面对突发事件的情绪反应和应变能力;品读一个人,不能只关注他的才华和学识,只关注他的表面行为,还要关注他隐藏在思想深处的道德品质,关注他行为举止的出发点。
是啊,人的身体是有形的,人的才华是有限的,而人的灵魂是无形的,人的美德是无限的。任何客观存在的物质形体都是有寿命的,只有人的品德和精神是永恒存在的。人的一生应该努力追求灵魂的高尚和精神的完美!
09刘芸芸
刘芸芸一家本是郭河街上的居民,全家人都是吃商品粮的。后来,响应国家“城镇人口下放到农村”的号召,她们全家被下放到农村,由城镇户口变成了农村户口。
她们家下放到光辉生产大队一小队,与我们二小队同住在通州河的北岸,住房大门面向河堤。
她们家搬到光辉一队后,她就进入光辉小学读书,插班到我所在的班级,我们成了同学。
她上学,每天都从我门前经过;她去外婆家也从我门前经过;我父亲是做泥瓦活的,她父亲也是干这一行的。这样,两家人就成了很熟识的朋友。
她和我是同班同学,年龄相仿,但她比我明白的事理多。记得当年,她刚插进我们班不久,有一天和同学吵架,同学们说她年龄比我们大几岁,她不承认。她说:“你们要是不相信,我把我爸爸妈妈的结婚证带来给你们看。我爸爸妈妈是六一年结婚的,我怎么可能是五九年呢?难道我爸爸妈妈没有结婚都生我了?”
我当时惊愕不已。她说的什么“结婚”、“结婚证”、“结婚生孩子”之类的词句,我是完全陌生的。其他同学好像都和我一样,对她说的那一套都不理解。因为在她说完之后,没有一个同学能接着说下去。之后,再也没人谈论她的年龄问题了。
小学四年级时,很多同学都加入了少先队。“六一”儿童节那天,又有一些同学戴上了红领巾,成了光荣的少先队员。她也在这一天的放学之前,在那批少先队员宣誓过后,戴上了红领巾。大家对此议论纷纷,说她的红领巾是自己出钱给老师买来的。
那天老师宣布新队员名单后,她没有听到自己的名字。散会后,她立马找老师说:“我不是少先队员我怎么会交那壹角五分钱呢?”老师一看,是收她钱了,就只好把一条红领巾给她了。是她主动交钱给老师的,并不是老师通知她交钱的。大家对她加入少先队一事只是偷偷议论而已,没人敢当面去问她!
高中毕业后,我去读中专了,她初中毕业后既没有继续读高中,也没有回本队干农活。由于国家落实城镇下放人员的政策,她家返城回到郭河镇,并且恢复商品粮户口。她被安排到紧挨郭河食品厂的一家社办企业上班。
我读中专的第一个暑假,我去看她。她已经结婚,婚房是租用我们二队的一户空房子。我去她家时,她正在给半岁大的女儿喂饭,没有看见孩子爸和其他人。我问起来,她才告诉我这几年她的经历。
她上班后,认识了郭河食品厂的职工俞金兰,并与之谈朋友。她妈妈知道后坚决反对她和俞金兰交往。反对的理由是:俞金兰虽在食品厂上班,但他是农村户口,刘芸芸好不容易恢复商品粮户口,如果和俞金兰结婚,那岂不是又要回到农村?
刘芸芸性格特犟,她妈越是阻止,她越是往俞金兰那儿跑得勤。她妈把她锁在家里;揪住她头发往地上按;打她,骂她,甚至以断绝母女关系相要挟,都不能拉回她的心,她决意要嫁给俞金兰。
她和俞金兰结婚了。生了女儿后,她妈才送给她一个箱子,算是重新认她这个女儿。后来,为他们付了房租。虽然家里穷了点,好在她丈夫珍惜她这份非他不嫁的情义,对她很体贴,工作也很努力,日子过得也算安稳。
改革开放后,她和丈夫俞金兰开办公司做生意。生意渐渐做大,结交的圈子也越来越大,越来越杂,她开始怀疑丈夫在外面和别的女人处得过于亲密。
俞金兰开始总是解释说,有时候为了必要的应酬,总是先把客户安排好,然后自己坐在车子里,在外面等候,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刘芸芸的事。她不信,她丈夫又说:“我觉得我老婆又漂亮、又能干,我没必要去外面拈花惹草。”
她还是不信,经常为此和丈夫吵架,并赌气去舞场跳舞。俞金兰劝她别去了,但她仍坚持和一个舞蹈老师跳舞。这下激怒了她丈夫,她丈夫开始公开在外面交女性朋友。她不仅和丈夫更加频繁地吵闹,还拉着一双儿女去舞厅、酒店等公共场合抓丈夫的现行。两口子闹得不可开交时,她女儿找到了我,要我去劝一劝刘芸芸她们两口子。
我直接指出了刘芸芸言行中犯下的几条大忌:把自己的爱当作索爱的资本,绑架对方的行为;把孩子的感情拿来当武器,不尊重他人人格;用报复的方式来惩处犯错的对方,消耗对方曾有的爱情。最后我只说:“如果你还爱他,就当他是你儿子,如果你儿子婚内出轨你会怎么做?如果你已经不爱他了,就直接与他离婚,当他是陌生人。”
之后的几年,她不吵不闹,该干吗干吗,丈夫无论怎么玩,她都当没看见。丈夫为她的大度和宽容所打动,理解妻子是真心爱他的,终于两口子又和好如初。现在,他们的儿子娶了媳妇,女儿也出嫁了,他们当了爷爷奶奶,正享天伦之乐。
10印文宸
我在郭河小学教书时,与我搭班时间最长的是印老师,大名:印文宸。
印老师,人长得很好看。身材五官俱佳,甜美妩媚的形象。那时候,印老师的寝室和我住的是同一栋,并排着,我进进出出都要从她门前过。印老师喜欢笑,讲话时常带着笑意。我和她同事时间那么长,从没见过她生气。
印老师能说会道,对人真诚,大家与她相处很和谐。有一次,我从水塘里提着一桶水回去,正好先生已回家,站在门口,看着我提水进去,没有接一把。因为我个子小,平常我提水,老师们谁看见了就帮我一把,这次因为先生在门口,大家都以为先生会帮我的,就都看着我而没有伸手。眼看我已踏进家门,先生仍站着没动,印老师就来了一句:“这个W老师,接一把啦!”先生却满不在意地回答道:“她提不起不晓得不提啊。”
过后,印老师说我:“你也是的,喊一声啦。”我说:“我喊他,他不帮我多丢人啦;他有那个心就会主动帮一把,他不帮就是他没有那个心,何必自找没趣呢?”
印老师笑着劝我,“男同志哪有那么灵活的?特别有起眼动眉毛(方言,表示很灵活,情商高,会看眼色行事)的男人很少,一般男人都是煤油灯盏,拨一下亮一下的。你要主动点,嘴巴乖一点。”
我笑着,不以为然的样子。印老师好像看出了我的心思,她给我讲了很多,其中讲到了她的身世和经历:
印老师的母亲没有同胞兄弟,只有三姐妹,即她的母亲和两个姨妈。她的大姨妈没有出嫁,母亲和二姨妈则分别出嫁到附近的印湾和张堤。按照本地习俗,她大姨妈作为三姐妹中的老大,被留在家里招了上门女婿。一来为了将来照顾和赡养父母,二来为了延续祖传香火。
她大姨妈和二姨妈分别结婚多年,但两人一直膝下无子女。她母亲就把自己的两个女儿分别过继给他们:大女儿,即印老师的姐姐,过继给大姨妈,二女儿,即印老师过继给二姨妈。但谁曾想到,她母亲把自己的两个女儿送给两个姐姐后就再也不生育了。可送出去的女儿也不能说再要回来呀!好在三家住得很近,就这样,她两姐妹照管着母亲三姐妹家的生活。
印老师的二姨妈家即她的养母家各方面条件都很好。她养母将她视若己出,当男孩子一样送到学校读书。她人长得好,又有文化,还当上了村干部。这在当时的农村,她这样才貌双全的女子显得特别出众,自然有很多人追求她。但她考虑到自己要照顾几家长辈,姐姐和姐夫又极不愿管事的特殊情况,迟迟没有定夺自己的终身大事。“文化大革命”中,有人就借机把她揪出来批斗,罪名就是“小资情调”之类的一大堆。这个时候,她选择嫁给了一个张姓军人,婚后被安排到郭河公社的印湾小学当老师。
她当老师后,把她姐姐的儿子带到身边读书。她这个侄儿既不喊她姑妈,也不喊她姨妈,直接喊她妈妈,特别亲她。
印老师丈夫转业到郭河供销社当经理时,她们已经有了一个儿子两个女儿,可侄儿还依旧跟着她在郭河读书。家里有四个孩子,家务事肯定多,她丈夫偶尔帮一下忙,哪怕是帮忙做一丁点儿事,她便喜滋滋地,向他说出一大堆感谢的话,她丈夫也就越来越主动地帮助做家务。相反,她姐姐从来不帮她,好像那个侄儿子不是她姐姐生的。
她侄儿学习成绩很好,中专毕业后参加了工作,在邮局上班。但他不甘心,还想再高考,想在大学进一步深造。他单位规定工作满三年才能报考,他因此而患上了精神分裂症。离开单位后,仍长住印老师家。要他回去,他不回去。印老师要她姐姐把儿子接回去,她姐姐似乎觉得这儿子不是自己亲生的,根本不搭理。并埋怨说:“你把他管那么严,他生病了,我管不好了。”印老师为侄儿心中着急,还生怕惹丈夫烦,所以每天笑盈盈地,尽捡好话说。她给我讲了下面一件事:
“昨天晚上。我说我好像把钥匙落在供销社的宿舍里了。侄儿热心快肠地说:‘我去帮您拿回来。’我就让他去拿。但他是个病人呀,他走了一会儿还不回来我又开始着急,不知道他是不是好好生生地去拿钥匙了。我老公说:‘我去看看。’我赶紧对他说:‘那把您吃亏,要辛苦您了’。他把侄儿带回来,我接连说:‘辛苦了,辛苦了,辛苦了。’夫妻之间,嘴巴也要乖一点,这表示你有感恩之心,并不是客套话。每个人都喜欢听好话,喜欢被认可,喜欢被需要。你争硬气,做好汉,他以为你瞧不上他,两个人都受罪,何苦呢!”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之后,我常到印老师家坐坐,和她聊聊天。当我知道笑盈盈的印老师背后有那么多辛酸的故事后,我认为她是我见过的活得最有价值、心灵最通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