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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宪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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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03/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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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漂

 

儿子在华科读书时,我偶尔会去他的学校看看他。一般都是顺便车去武汉,再乘公交车到华科找儿子。

期中考试后,儿子的生日到了,又恰逢周末,但儿子并没有准备回家过生日。打听了一下,也没听说谁有车去武汉可以顺带我去,我只好特意到长途汽车站买票坐班车从荆州到武汉。

这次是儿子18周岁的生日,也是儿子十多年来在外过的第一个生日,我心里是把这次生日当作一个成人礼来对待的。

01

生日的前一天晚上我就到了武汉。因为太晚,我没有与儿子联系,自己找了个旅社,准备住一晚了第二天清早再坐公交车到儿子的学校。

在旅社前台,接待员告知我说:“现金和贵重物品要存放在这儿,否则,如果被盗概不负责。”

我带了500元现金和田宇峰淘汰掉的一个厚重的手机。我问:“手机要存吗?”

“你自己决定。反正不存我们这里,遗失或者被盗我们都不负责。”

我在心里纠结:这个手机要不要存前台这里呢?手机是旧的不值几个钱了,但如果不存这里,被人偷了会影响心情;如果手机存放在这里,不放在我随身的包里,我带手机出来的意义又在哪里呢?想来想去,我把三百元现金存放在前台,另外的两百元钱和手机就带在身边。心里预备的是:以防万一有什么事,我有手机和现金可以救急用。

服务员带我去房间。打开门,里面有两个床位,暂时只有我一个人住在这一间。我放好行李,洗漱完毕准备上床休息时又进来一个年轻美女。

年轻美女进门就与我打招呼:“你好!你一个人来武汉?你是来武汉做什么的?”

“我是来看儿子的。一个人来的。你呢?”

“我也是一个人。我是做生意的。我去谈生意,路过武汉。你儿子在武汉干什么?”

“读书。他在这里读大学,明天是他生日,我来帮他过生日的。”

“你准备怎么帮他过生日?”

“我就准备帮他订一桌饭菜,让他找几个同学陪他吃个饭。”

“你要去见你儿子,你儿子在读大学,那你怎么穿这么老气的衣服?你看我,我是浙江人。我们浙江都是家族企业,不喜欢外人参与,媳妇都不行。我刚结婚那几年,我们公公都不要我和我妯娌插手生意,只要我们管家务。但我只要是看家里来人,我都穿得体体面面,全都是鲜亮鲜亮的颜色,我公公就慢慢放手要我接待客人,再慢慢地放手要我出来谈生意。我妯娌比我先结婚,但她年龄比我还小两岁,老穿得很朴素,她就一直在家里烧茶做饭。”

“我只穿了这一身衣服来。我平常也不喜欢穿亮色的衣服。”

“那要改习惯。你去见年轻人的嘛,就要穿得有活力。你没带衣服,把里面的衣服穿亮也行,不要穿这种黑白灰。”

“我都是黑白内衣,就这个睡衣是绿色的,这上面有咖啡色的花,跟我的西服也不搭调。”

“就这个睡衣也比你身上的衣服好。你明天就把这个睡衣穿里面,外面直接套西服。”

“呵呵,明天试一试吧。我还从来没有穿过花衣服出门。”

“你的钱是在手上还是存放在前台?”

“我放前台了。”

“我没放前台。我的钱就在自己手上。”

我一听,心里想:我要是说我手上没钱,万一夜晚进来小偷,若是小偷把我们俩的钱偷了,我说我丢钱了,她就会认为我说假话;若是小偷只是把她的钱偷了,她就会以为我手上的钱是偷的她的。所以我赶紧补了一句:“我手上也有钱。我只放了一部分在前台。”

可能是我补充了这一句话的原因,也可能是她本身和我有相同的思路,我整晚都睡不着时发现她也是一夜翻来覆去的没有睡安稳。

就在想,之前在外留宿,一般都是找目的地附近的学校内的旅馆住,从来没有这种睡不踏实的情况。今天是因为这个旅馆远离学校吗?为什么睡不安眠呢?

02

第二天早晨,我真的按照这个友的建议,浅灰色西服里面没有配黑衬衫,而是那件花内衣。内衣是圆领套衫的样式,搭配浅灰色的西服还比较谐调,并不刺眼。我就这么穿着,然后离开旅社坐公交车到华科,找儿子。

儿子的寝室与二十几年前叶童欣他们的寝室相比,有了很大的改善。每间近20个平方的寝室里,有一个洗手间、一个阳台、四张高低床,住着四个同学。每个同学除了一张高低床,还有一张单人桌,一把靠背椅。每个同学都是把高低床的上铺用来睡觉,下铺当作储物柜子;单人桌放床边床沿当凳子;把靠背椅放阳台,当餐椅;卫生间兼做洗衣间,阳台兼做晾衣间。

儿子买了一个单缸洗衣机放在卫生间里面,买了一个电脑放在单人书桌上,下铺床的里面墙壁上有两行字:“老子不信邪 偏要考清华”。

一看到这行字,我立马对儿子说:“没得必要。你已经读华科了,能不能上清华无所谓。第一个办大学的人肯定没有读大学第一个走进清华的人不一定是清华大学的毕业生。人的能力是自己实际掌握的本领,学历只是一个证明,有人可以拿假证;真正有能力的人从他做的每一件事都可以反映出来,不一定非得谋一个文凭来证明自己。你偏要考清华,就说明你认为清华的学生是最厉害的,其实不是。好多清华以外的学生也很厉害。顺其自然吧将来(考研)考上哪里是哪里。

看儿子不做声,我又说:你已经十八岁了,属于成人了,要有自己的思想和主意。不要太在乎世俗的评判,特别不要盲目跟风随潮流。今天是你的生日,我特意来的就是想让你知道你已经长大了。我准备到前面关山路上找一家餐馆,定一桌酒席,你找几个同学陪你过生日吧?

“他们一般都在看书,有的还有自修课,晚上吧。晚上一般还是休息一下的。

“晚上吃饭,我就不着急了。我这时候去武汉大学喊一个人来,看他有没有空闲。

“谁啊?”

“一个远房亲戚,在武大读研究生。就是我们荆州附中李家富校长的侄儿子,李双庆。”

本来我也想找家富叔的女儿的,但我觉得她的学校离华科更远。我又没有她的联系电话,坐公交去找她时间不够;再者,她是个女生,吃了晚饭再回学校也不安全,就取消了这个计划。

03

下午,我在关山路上选中了一家餐馆,和老板讲好了我的要求,老板一一答应。我怕儿子他们找不到是哪一家,就找餐馆的老板要了两个红色包装盒,拆开,在拆开的包装盒纸板上写了“祝田百芳生日快乐”,再把这八个大字分别剪下来,贴在餐馆的玻璃大门上。

李双庆来得比较早,和我坐着聊天等儿子他们出学习室。他看着门上的几个字对我说:“你还蛮会想办法,几个字还蛮好看咧,他们什么时候来?

“我哪里知道,他只说吃晚饭,要等同学回寝室了一起来。我叫餐馆的老板把菜全都准备好,把火锅弄熟,他们一来就开始炒菜。”

“给他买手机没?”

“没有。我自己也没有买手机你宇峰哥他买了个手机,他就把他原来用的手机给我了。田宇峰给我的这个手机还是田宇峰大哥用过的他大哥买了新的手机,就把旧的给他,他用了一段时间自己买了新的又把这个给我了。你可以买个手机呀,呵呵,你都没买手机,田百芳还买手机?

“我和田百芳一样,也属于学生,自己不挣钱。我不想用父母的钱买手机,等我什么时候挣钱了用自己的钱去买一个。”

“你可以找父母借钱呀!你不想用父母的钱,先借的用,以后挣钱了就还给他们,也是一样,相当于是自己的钱买的呀。”

“暂时不想买。也没必要用电话。我看我爸有个手机也是个摆设。长期关机,估计有人要联系他的时候才开机。有电话来了,他又不接,他就跑到办公室里用座机再给人回拨过去我听他讲都嫌麻烦,还不如直接用座机。

“他为什么老关机?为什么要用座机回拨?”

“为钱啦。关机就免得用电。他说‘老开机费电,老要充电不是钱啦’;用座机是用的学校里的座机,是学校出钱不是他出钱。”

“哈哈哈哈,你说的把我笑死了。如果不是从你嘴里讲出来,随便哪个讲给我听,我都不相信,家兴叔会节俭到这个程度?这已经不是节俭是小器了!你们家用得着这么节约开支吗?”

“他这个搞法我是看不惯,但我们家里确实要节约开支,不然入不敷出。”

“你们都大了,都考出来了,哪里还要用钱?”

“我们三姊妹都要用钱。读大学肯定是要用钱的,读研读博还是要用钱。有的研究生、博士生可以挣钱,不用家里支助,那只是极少数,大部分都是家里给生活费。像李双昀,结婚了都还找我父母要钱。”

“双昀结婚了?我怎么不晓得?”

“她结婚的时候,我爸爸妈妈都不晓得。她自己两个人跑去领的结婚证。”

“啊!怎么回事儿?”

“她读书成绩不好,我父母有时候说她几句,她就不高兴。后来,她谈了个朋友,就是这个姐夫哥。人蛮行,博士毕业。这个姐夫哥家里经济条件不好,是宜昌那边山区的,上面有六个姐姐,父母已经七十几岁了。她怕我爸爸妈妈不同意就没跟我们家里人讲,结婚证领到手了才告诉爸爸妈妈。”

“李双昀读书成绩不好?那她怎么考上武汉大学的?”

“出钱买的。出了几万块钱。你说我们家里是不是没钱了?”

“哦,难怪的。你和你大姐读书都蛮行,她怎么会读书不行呢?是不是有什么心理原因啦?”

“不是。她从小就对读书不感兴趣,烧火做菜她蛮喜欢。她做家务蛮在行。我们也想不通,她长相和我大姐一模一样,像双胞胎,人家老以为她与我不是双胞胎,以为她跟我大姐是双胞胎,有时候她们俩站到一起我们都难以分辨,但她和我大姐性格、爱好完全不一样。我大姐读书好厉害,在清华大学保送研究生。”

“双昀现在在干什么?”

“在我姐夫哥公司里。他们公司内部有个幼儿园,李双昀休完产假后就在幼儿园里上班。”

“她有孩子啦?”

“一个儿子,还没有满一岁。她喜欢孩子,所以主动要求去幼儿园当老师了。”

“那她是真喜欢孩子,到幼儿园当老师整天和小孩子在一起,不喜欢孩子的人搞不好的。”

“她儿子谁照顾?

“基本上是她自己在弄。我姐夫的一个姐姐来照顾了几个月,她觉得这个姑姐太没文化,看小孩不合适,她想我妈帮她带小孩,我妈又没退休。她想买个房子,就找我妈借钱首付。我妈征求我和李小昀的意见,我们俩都说:‘给她算了,就算是给她的嫁妆吧’,我妈妈就找我家舅舅他们凑了凑,给了她十万元钱。”

“那你们家是没钱了。好在你们姊妹马上可以挣钱了,你爸妈的工资也是一年比一年高,你们家不愁钱的。你大姐谈朋友没?”

“没有。反正她没当我说‘有’,至于是不是真没有就不知道了。”

“你谈朋友没呢?”

“我也没有。我有一个同学,还蛮谈得来,就是她蛮想当导游,我想找个当老师的女朋友。”

“当老师的?”

“当老师的性格比较好,教育孩子也比较有耐心。我幺叔也去当老师了。”

“李家贵?”

“嗯。先是我婶娘在卫校教书,后来,卫校与沔师合并为仙桃职业学院,学校搬迁到棉纺厂那头去,我叔叔就去职业学院教书了。”

“钟惠颖去卫校教书我知道,李家贵去职院教书,我怎么不知道啊?上次去排湖给你外公外婆做寿的时候怎么没听说呀?

“我叔叔就是那时候去的,才一两年的时间。好像与他们的店子有关系。”

“你奶奶现在住哪里?”

“住我幺叔家。我幺叔文凭高,一去职院就分了一套三室两厅的房子,还加底楼的储藏室,比我们这几家的房子都大。

“你幺叔的档案什么时候调回仙桃的?”

“应该是一直在仙桃吧。他回郭河的时候把档案从武汉拿回仙桃了的,好像是放在仙桃市财贸职业学校,那些年他属于停薪留职。现在财贸职业学校和卫校都并到仙桃职院了。”

“哦。他们算是都属于教育战线的人。你二伯父的几个孩子在干嘛?

“李青昀没帮我幺叔守店子后,弄了个教师资格证在我爸的学校教书。那三个哥哥很少来往,好像是有两个是师范毕业,一个是技校毕业。那个技校毕业的原来在单位当司机,后来下岗了,现在好像在跑长途运输给别人拉货;另外两个都不怎么喜欢教书,有一个辞职在做服装生意,大哥跑到深圳那边一个学校在教书,可能大哥家里是搞得最好的。”

“这么说起来,你们家是家家都有老师啊!”

“嗯,好像是就只有五叔家没人当老师,我们家老师最多。

“当老师是还可以。一些不愿意当老师的,不论是转行政的,还是下海经商的,最后的结局也和老师差不多。我觉得一个人是不是有作为与职业无关,只与自己的个性有关。有的人,生来就是入一行厌一行,无论接手什么工作都是越做越心烦,怎么可能有成就;有的人总是干一行爱一行,越做越开心,无论做什么事都可以做到很好。那个李青昀又不是师范毕业,拿个教师资格证就可以教书了?

“私立学校可以。现在当老师蛮好。现在的老师工资提起来了,有的老师还办各种辅导班赚钱;工作也比较轻松,现在的家长基本上都有文化,可以辅导孩子写作业。相对来讲,现在的老师又舒服又挣钱。

“小学老师舒服一些,初中高中老师还是蛮累是不是赚钱就看人了像我从来没搞过任何私自收费的班,也没去任何一个校外的辅导机构当老师。不过,和前些年比,现在的老师收入普遍要高一些。

“小学老师不舒服吧,我看我爸蛮累。他还没有当班主任,那个李青昀当个班主任,又是新手,她累得又不想坚持了。”

“私立学校不一样。像他们那种封闭的私立学校一个人差不多当三个人用的。教学任务并不重,就是学生的吃喝拉撒睡全由老师管,他们又没有配备专门的生活老师,那当然累啦。像我们公立小学,学生都是走读,就只是上几节课,班主任负责学生在校期间的安全问题就够了。原来教一年级还要捉住小朋友的手教他们写字,现在的小朋友全在幼儿园学过写字了,极个别的没拿过笔的孩子,他们的家长也主动地在家里教过他们握笔写字了。不过,教书是个良心活,工作量很难计算的。”

我们正聊着,儿子带着个同学来到了餐馆李双庆把他们直接带进包间。

他们一大桌人吃喝闲侃,很是热闹。整个晚上,我感觉儿子很开心。他们不仅喝了一些啤酒,把一桌菜吃得丁点儿不剩。他们都离开餐馆后我才又让餐馆的老板给我炒了一个菜,吃晚餐。

等我吃好吃饱,离开餐馆时已经很晚了。我不想去外面住宿,想着到华科的校内找旅社,他们学校内有专门接待来校家长的旅馆。我直接回到华科,准备就在他们校内旅店住宿。可能是我去得实在太晚了,校内旅馆已经满员,我只得出来,再另处去寻旅社。

刚从旅馆大门出来,门口一辆黑色轿车里出来一位男士,迎上来对我说:“到我那儿去住吧。就在校内,我自己家里,我带你去。”

我看他也像是校内人员,就看了一下他的车牌后对他说:“我可以把你的车牌拍个照吗?”

“可以,可以。连同我的人一起拍照都可以。”

听他这么说,我真拍了两张照片。一张是有他在,一张是只有车牌的。我把照片发给田宇峰后就坐上他的车去他家的私营旅店了。

04

到了他家里我才知道,他是华科的年轻教授,因为集资买房欠了债务,想用空余的房间弄点儿收入。如果把房间出租给他人,自己对房间的管理就没有主动权了,他就想到这种“机动旅店”。虽然人辛苦一点儿,每次都要自己亲自去找客人,但接待什么住客完全由自己说了算,什么时候做生意很灵活,也不用给任何人交管理费。

在武汉的第三天,从“旅店教授”的家里出来,我准备给儿子打个招呼了就回家。

我不想去儿子的寝室因为华科的校园太大,从教授家里到儿子的寝室太远了,我就想给儿子的宿舍楼拨个电话后就回家,却发现手机没电了。没有准备住两夜的又没有带充电器出来。怎么办?

短信都发不出去了。万一在长途车上有事要联系人怎么办呢?再说了,如果他们要联系我,发现无法与我联系上的时候,会不会很着急呀?

我一定要解决这个问题。我找到一家“电话吧”,问他们有没有充电器可以借用,他们说没有。我又找了一家卖充值卡的,他也说没法帮我充电。我想回家算了,几个小时不联系不会有太大问题的。

我往车站走去,但觉得有些不甘心:这么大个武汉,不能帮我解决这个问题?这说明这是个“商业”空缺,可以在这方面投资啊!转念又想,有几个会像我这样,出门不带充电器,又不检查电池的电量?那万一有外地人碰上这样的麻烦怎么办呢?应该是可以解决的。

我想继续去试一试。

这次我直接去武汉亚贸五楼手机卖场,诺基亚专卖柜台。营业员对我说:我们这里的充电器都是新的,不能用,你去问问服务台吧。

我找到“中国移动通信-业务受理处”,对他们讲明了我的困难。我说:“我是外地的,现在手机没电了,无法跟家人联系,能不能借我一下充电器,让我把短信发出去。”

服务员很友善地对我说:“行,没问题。只是你得坐在这儿充电,不能到别处去。”

“这没问题,我就坐这儿等。”

我太高兴了,喜笑颜开地坐在那儿等充电。服务员递给我一杯温水,然后又递给我一本书。

大约半个小时的样子,我估计手机里的电量可以管几个小时了,谢过一声,赶车去了。

他们没要我一分钱,还又是递茶又是书,我太激动了。这次的际遇让我改变了之前有一些武汉人留给我的“奸猾、狡诈、毛躁、不文明”的坏印象。我甚至想,很多的武汉人,他们那些在我看来不文明的言行,也可能是他们的一种习惯使然或者是他们特有的地域文化。总之,通过这一次他们对我的热情帮助,让我对“武汉亚贸”、对“中国移动”、对“武汉市”有了特别的好印象。

05

回到家里,我给田宇峰讲我到处找充电器的事,他说:“还是大城市的人好一些。我今天去买肉,一清早就和别人吵架,气死我了。”

“怎么回事啊?”

“我去买肉,他开的价,我又没还价,他又给搭头又少我的秤。我去找他,他居然说:‘少半两秤是什么稀奇?正常得很,还值得说?’半两秤不是块把钱!再说,我又没还他的价,他搭了一块肉都差我半两,没搭肉时不是还差得多一些。他少了我的斤两,比我还狠还凶,真烦人!”

“现在这样的事多了。我有一次买鱼,他少了我的秤不承认,因为鱼已经被杀了嘛!后面一个人和我一样买了一条鱼,也是5斤,他帮人家杀鱼后还有四斤半,我的同样是五斤鱼,他杀鱼后只有四斤了,我说他太黑了,少我那么多。他被我说得不得不承认是少了我的秤,却理直气壮地说:‘他是我亲戚,我不少他的秤,我就是要少你的秤。我做生意就是不讲良心,就是赚黑心钱又怎么样呢?我以前就是太讲良心了,所以没发财。别人都不讲良心都发财了,我就不讲良心,你想把我怎么样?’我当时还不是被他呛得一句话都没有。遇到这种人不消烦的,下次不找他做生意就行了。这也是为什么同时做生意的人,有人越做越大,最后做成大老板有的人越做越小,最后生意做不下去。做生意是通过给他人提供服务赚取服务费有人以为做生意就是通过与人接触的机会夺别人的钱财这种一心想抢夺他人钱财的人谁愿意与他打交道呢?还有一些人就是没头脑,没主见看别人怎么搞,无论对错照着别人做这种人太憨了,就更不需要说了,还跟他吵架?呵呵,像你,我从来不跟你吵架!

“放屁,老子比你憨些?”

“呵呵,你不承认而已或许你是真的不知道自己憨,这也是我从来不说你的原因。你看,我们刚结婚的时候,你父亲天天挑一担鸭蛋到食品去卖,然后到我学校吃午饭。每天都是学校的食堂关门了他才来。我用一个锯沫子炉子做饭他吃,他吃饱了还在我床上睡觉。别人看着我每天中午午睡时间坐在门口的板凳上,你父亲躺在我床上打鼾,人家笑得讥讥哂(方言,小声讥笑)。我说给你听,你一个字都不晓得说,还是你妈说:‘如果你爸是个省委干部,人家还不是不笑了。’你除了重复你妈这句话,说过一个不字没有?‘官不入民宅,父不进子房’!你心里有数没?你没数。你还不是别人怎么说,你怎么听,你通过自己的思考判断过这件事的对错没?”

“那是你房子小了么,你怎么能怪他呢?”

“我不是怪他。我不跟你讲了!”

这是我和田宇峰无事聊天时间最长的一次。平常都是一问一答,顶多两个回合,这次居然长篇大论地进行了四个回合。

06

从武汉回来没几天,我的手机不见了。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丢失的,更不知道是在哪里丢失的我只能在办公室、家里、厕所三个地方找。我在这三个地方找了无数遍也没有把那个手机找回来

我总不能找遍整个荆州街道吧。在确信不可能再找回那个手机的情况下,我开始逛手机市场。

在手机市场里,最吸引我的要算二手手机了,便宜!

第一款,粉红色。店主开价480元,并向我推荐说:“你看我的手机和新的没什么区别,只是人家要回家没路费了,就把它卖给我了。两电两充,拍照摄影、听歌看电影,……256兆内存,480元,哪儿买得到?我这人比较直巴,不然,我可以说是新的。”

第二款,黑色。手机性能很好,只是外壳很陈旧,店主开价380元和他一番口舌,最后让价到260元。

第三款,银灰色。一口价150元,推荐词:“这款很好,只是没有原装充电器。”我问他:“为什么?”

“你拿手机来卖,会不会把那些都拿来!”

听他这么理直气壮地“回敬”我,我感觉这款手机应该是小偷送来销赃的。我有些心虚了,问他说:“那我把这手机买回去,会不会有人找我的麻烦呀?”

“你真是想得宽呢!别人要找也只找我们啦,还找到你了?怎么找得到你呢?”

我想起我的那个失踪的手机。是啊,我怎么也找不到现在用我手机的那个人!如果我们每个人都不用这种来路上的二手手机,那手机不就不可能从这条路上走失了吗?这样想着,我的身子随着双脚一步一步地离开了“二手手机专营店”。

然后,我去买了一个很一般的手机。新买的这款手机价格不高,一千一百八十元,性能当然没有名牌好。但我拿着这款手机心里踏实,能够安心地使用。

这一次,田宇峰破天荒地没有埋怨我瞎用钱

07

家富叔的女儿要去英国念书,出国前,桃媛姨他们都来荆州玩了两天。先一天在沙市中山公园玩了一天,第二天围着荆州城墙玩了一天。

家富叔提议他们到西门外的桃花村去玩,他们不愿意去。他们说:“谁没见过桃花?”

家富叔说:“我们这西门外的太湖港桃花村是太湖农场管理区的。原来是一个生产队的几家农户在自己的棉田里套栽了桃树,三年后桃树挂果,挣了一些钱。其他人看这几户种桃树收益丰厚,也想种桃树。他们生产队就组织了大规模的栽桃树,还有几片李树。蛮大一块,600多亩。开花的时候一大片一大片,和我们房子前后的一树一树的桃花感觉还是不一样。好多人专门开车去看。特别是双休日,街上的市民、长江大学的学生,都去桃花村看花,吃农家锅巴饭。”

“农家锅巴饭我们吃够了。”

“现在这几年没有吃了吧?我看你们这几年在仙桃都是烧煤。上次我回去,看我们老台上都有一些家里都在用煤。”

“呃。现在好多农户是不烧柴了。但我们还没有到想柴火锅巴饭吃的程度,逢年过节我们还是经常做柴火饭。大片的桃花确实没见过,这几天正是桃花开的时候,我们可以去走一趟,看一下了再回去。”

回去的那一天,家旺叔弄了一辆车,把他们先送到桃花村走了一圈又把他们送回仙桃。

车子开向仙桃时,行至中途,意外发生了。

车子突然爆胎,圆秀姨毫发无损地停止了呼吸,司机和其他人都没有受伤。大家都不理解,为什么没有见到伤,人却已亡!

满车人都安然无恙,只有圆秀姨丧命,唯一的特殊之处就是圆秀姨是坐在爆破胎的正上方的座椅上在打瞌睡。

李青昀后悔自己没有和母亲并排坐。她说:“如果不是和老公坐在后面聊天,而是陪着母亲聊天,也许母亲会躲过这一劫。满车人都没有打瞌睡,都没有受到任何内外伤,除了受到惊吓连轻微伤都没有。只有母亲睡着了,没有被吓到却失去了生命!李青昀俯在老公身上哭得伤心伤意。

李青昀的老公,我原本是认识的,就是原来在郭河小学住过两年的“曾白”。曾白之前小,他不认识我,现在长大了,我不认识他。他从没与我讲过一句话,现在也基本没与我讲话,我也不好问他父母的近况。他与李青昀的家人也不怎么讲话,只与李青昀讲几句,大部分时间也是李青昀在讲,他在听。现在也是,李青昀哭着、说着,曾白搀扶着她,一句话没讲,一个字也没讲。

大家把圆秀姨送回康家台。按习俗,她的遗体只能停放在家门口不能进屋。因为她是在外面断气的,按乡俗不能进堂屋。

家兴叔的母亲看这个媳妇太可怜了。家兴叔的母亲觉得:虽然这个媳妇年轻时很任性,挤走了自己的前二媳妇,但这些年在李家也是本本分分过日子;这么多年对李家义,对李青昀也是尽心照顾,安分守己。这些年,她也为自己的任性付出了代价。娘家人都不待见,婆家人也不怎么热乎她,唯一的女儿也是自己搞自己的,也没怎么亲就她。于是,这个满头白发的奶奶吩咐自己的儿子李家义,按古法,依乡俗作解、破法。

李家义按照母亲的吩咐,来到自家后门,把屋顶后檐上的瓦揭掉三片,让圆秀姨从房子的后门进到堂屋,在堂屋里安放了两天,第三天才弄到仙桃火葬场火化。

李青昀在家兴叔的学校教语文,又有班主任工作,她工作量很大,但一直态度很积极。圆秀姨意外去世后她好像一下子失去了动力,总是觉得累。她老公从单位下岗后做生意亏了,暂时在家带孩子。家兴叔要她老公找一些心理学书籍看一下,如果他有意向,可以去家兴叔的私立学校教体育课。曾白觉得自己还年轻,本来不想圈在学校,又碰到李青昀母亲突然去世,他不想去学校当体育老师,也不想李青昀继续到私立学校上班了。他想在自己的家里办了一个钟点托管班。

这一学年结束,李青昀回到家里和曾白一起在家办班。曾白的父母曾老师和彭老师在学校住,偶尔帮他们看看孩子,办班的事,他们不插手。曾白请了几位老师。招牌是“辅导家庭作业,答疑解惑。”收费方式是:不限年级,不限学科,以小时为结算单位,一小时10元钱;如果一次购买10小时以上100小时以内的每小时9元钱;一次性购买100小时以上的每小时8元钱。

一开张,生意就很好。时间长了,生意好得不得了。参与辅导的学生像进网吧一样自由,碰到难题就去,想老师辅导了就去;不想听了就出来,觉得累了就出来。每个同学的座位就像停车场的车位一样随机,哪里有空坐哪里,想坐哪里坐哪里;甚至有同学交10元钱进去,一道题几分钟解决了就走了。进来听课,听完走人。学生觉得很自由,老师觉得不拘束,老板觉得没负担。

李青昀主要负责教室内的杂务,曾白主要负责门口和前台的接待与收费。他们生活中的一切都恢复到圆秀姨去世之前的祥和自在的局面。

他们小两口的生活重新安顿好了,其他人的生活更是一如既往的宁静安稳。

08

有条不紊的日子里,有一天,家富叔的妻子聂老师到办公室里找家富叔,她着急地告诉家富叔说:“小妹被车撞了,正在医院。要做手术,要我们赶紧送三千元钱去。”

“你怎么知道?”

“我爸接到一个电话,电话是小妹学校的老师打给爸的。说小妹已经在医院,等着交钱做手术,要我爸赶紧汇钱过去。我爸一时没这么多钱就给我打电话了。”

“你给小妹打个电话问一问她,她在哪个医院?”

家富叔的岳父家是松滋县的乡下。他们口中的小妹是家富叔的小姨子聂晓冬,在沙市大学读书。平常,聂晓冬偶尔会在周末到家富叔这里来,但家富叔从没有去过沙市大学,他们也没有沙市大学的电话号码。他们直接给聂晓冬打电话,但电话处于关机状态。

家富叔赶紧让学校后勤处的刘主任帮忙拿了三千元钱,和聂老师一起去送钱。

他们联系到打电话报信的老师,这个老师说聂晓冬在荆州医院。刘主任说:“荆州医院这么近,不用汇款,直接去医院。”

他们在医院找了几分钟没找到,又打电话问,对方说:“在沙市三医院。你们听错了,不在荆州医院,难怪等了半天没等到你们。你们直接到银行转账,快一些。”

他们拿到对方账号到银行去,发现这个账号是私人账号。联想到他们在开始明明听到的是荆州医院,怎么又说是沙市三医,沙市三医离荆州是比较远,但离沙市大学比较近啊,干脆直接去沙市大学去看看。

于是,刘主任和聂老师直接去了沙市大学。找到聂晓冬的教室,聂晓冬好端端地坐在教室里上课。

“你电话怎么关机?”聂老师不解地问。

“没关机啊。我手机在寝室里充电。”

他们来到寝室,聂晓冬的手机确实是开机状态啊。

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唯一能肯定的是,他们遇到了骗子。幸亏刘主任精明,发现对方是私人账号时没有汇款,否则三千元的损失不是个小数字啊!

学校的老师们知道这件事后,都觉得现在通讯发达,骗子也变高明了。我觉得应该时时处处注意防范,明显地增加了与儿子联系的频率。

儿子与我聊天,他在本班找了一个女朋友。女朋友学业优秀,在华科保研之列。毕业季,他和女朋友规划:自己找工作挣钱,女朋友继续读研。

华科的政策是,华科的保研生前三名到华科读研免试,如果前三名放弃华科,考华科之外的院校,学校不阻拦,但如果没考上,回来华科,华科拒收;如果是三名以后的学生在外校没考好,回华科,华科接受他们再参加华科的考研。田百芳的女朋友正好是保研生的第三名,她又不想读华科了,就报考上海交通大学,结果面试被淘汰了。华科回不去了,只有出来找工作。

儿子本来准备毕业后找工作的,看女朋友考研失利心情不好,自己也心情不好。又觉得自己找到的一份工作不仅环境氛围不好,还与女朋友的工作地不在同一个城市就想回到华科继续读书,又觉得耗时费钱,非常沮丧。我说:“你担心什么,像爸爸妈妈这么大年龄的人,孩子还在读高中,有的还在读初中,你已经大学毕业了你的时间多的是你就当是山区没有读过书的孩子出来打工,去卖报纸或者摆地摊卖商品,还弄不到一碗饭吃啊或者你再复习考研,今年考不上明年再考,你一个男孩子怕什么?

儿子说:“我去问过的,卖报纸要武汉市户口,我这种外地人卖报纸人家不要。而且卖报纸要自行车骑得溜,我个子不高,自行车骑得不熟练;摆地摊,如果城管来了,我跑都跑不动,被城管抓到了还能挣钱?复习考研又要花精力花时间花钱,哪是那么轻松的事?

我又说:“你就当高中生,继续读书,明年考研,明年考不上,后年再考。你年纪又不大,我和你爸正是工作年龄,我们两人的工资供你读书没问题的。你读到什么时候都可以,只要你自己愿意读。

于是,儿子决定不找工作了,立马备考研究生。

与儿子谈话后,从来不迷信的我跑到沙市章华寺为儿子算了一卦。

我不是去帮儿子算命,只是去问前程。我觉得有一些“算命卜卦”的人其实就是民间职业规划师。

09

我找的“算卦先生”是一位中年妇女,居住在章华寺旁边的居民区。她的门前和左邻右舍一样摆着香纸蜡烛之类的祭祀用品在售卖;门框上挂着一个招牌,“算命卜卦”。

我走进去,和她聊了几句,她说:“你有你儿子的照片吗?光看生辰八字太片面,还要看长相,看父母。不仅是父母,兄弟姐妹的八字都会互相影响的。”

“我手上没有他的照片,他长得像我。他没有兄弟姐妹,我只有这一个儿子。”

算卦先生望了望我,又对我说:“你是要听真话还是听假话?”

“怎么讲?什么是真话,什么是假话?”

“真话就是是什么说什么,假话就是只说好的一些方面。

“我是问前程,问他的发展,你说是应该讲真话还是假话?”

“嗯,我知道了。你这个孩子比较正直;文昌阁不突出。如果读书的话,读到什么样就是什么样,不要执着地去追求某某名校,或者一定要拿到什么文凭,顺其自然,只要能去的学校,能去就去;工作可以找比如律师、警察、公安之类的。”

“算卦先生”说的和我想的差不多,我坚定了让儿子能读就去的想法,不挑剔学校好坏,感兴趣的就行。

考研结果下来,果真是刚刚够起分线。想起高考被北大落榜,我很担心此次考研又被落榜。如果此次考研又不成功,真的再备考一年的话怕孩子心理承受不了。

长江大学有一位老师,他的同学认识学院的院长。这位老师让他同学邀约院长与我们一起见个面。我和田宇峰带了三万元钱去见院长。

10

那天,我们一家三口和院长夫妇还有长江大学的老师与他的同学,共七个人在一个酒店吃饭。

院长夫妇很平易近人。院长对我们说:“很巧,我女儿和他(田百芳)一样大,什么事情都是她自己在处理。假期,她说她要去发广告,我们积极支持。我看她用了几天时间沿街发广告,我们都由她自己弄。她后来发表感慨说:‘看似简单的事情,做好也不容易’。现在,她走在街上遇到给她发广告的,每次都微笑着接过一张,不看也把它拿好。之前的她,遇到发广告的睬都不睬。就发广告这件事带给她的改变很大,还是要让孩子自己去到社会上去闯。

我们很感谢院长,拿出两万元钱给院长说:“我们的孩子可能没有您女儿那么出众,智商也一般,他就是态度好,接手的事情能认真对待。希望院长能帮忙给他的导师介绍一下。”

院长很坚决地说:“你儿子还可以,肯定可以录取。但如果你这样的话,我们肯定不会录取的。”

我觉得院长说的是真心话,就收起红包对院长说:“好吧!非常感谢您!来之前我还在想:不知道院长愿意不愿意见我们这样的人。我们真的幸运,遇到您这样的院长,不仅屈驾来这里,还推心置腹地和我们聊了这么多,特别是儿子今天能受到您的教诲,远远胜过他读十年书。太感谢您了,无论今后遇到什么状况,我们都会督促儿子专心、努力地学习,主动、大胆地融入社会,争取有更好的发展。”

两个星期后,儿子接到录取通知书,我们特别开心。不仅仅是因为儿子不用再次参加考研备战,更主要的是,我们看到了孩子周围有许多德能兼优的贤人志士。

能遇上德才兼备的老师是孩子的幸运,也是我们家庭的幸运!

接到录取通知书后的两个月,儿子的体重增加了二十几斤。我知道,那些求学受阻考试舞弊的行为给儿子的消极影响已经缩小到忽略不计我们正直的儿子可以心无挂碍、正大光明地继续自己的学业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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