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下班之后,到单位对面的牛肉汤馆,点了一碗汤,一个烧饼,选了唯一一个无人的座位坐了下来。
狭小的汤馆里上满了顾客。我低头翻看着手机,感觉身边来了一个人。抬头一看,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大概是看我坐的桌子就一个人,打算坐下。但我对面的空间被五六个喝酒的占去了大半,实在是太过逼仄,他犹豫不决,来回踱着步。
这时,从门外又进来一个老太太,六十多岁的样子,满头白发。看样子应该是农村进城来办事的,或者是到市医院看病的,这里附近的餐馆时常会有很多乡下来看病的病人。
老人大约是识字的。她看了看墙上的价格表,又看了看满屋子的埋头喝汤的食客。
“走吧,咱不在这里吃了!”我听到老人对着我身边的男子说。
“去哪吃?”男子应该是老人的儿子,话里没有一丝虚伪的客气。
她嗫嚅了一阵,终于吐出来一句话,“太贵了,咱去吃格拉条吧!”
相比格拉条,牛肉汤确实贵了很多。汤馆里一时似乎寂静了下来。我看着这个男人,他沉默了几秒钟,没有说话,看了看墙上的价格表,又看了看他的母亲。
“格拉条天天吃,不吃了!”他摸了摸自己的口袋,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
“格拉条撑饿!”老人的声音很弱,又像是在和男子商量。
“撑饿也不吃。”儿子回答得很干脆。“今天我就让你喝牛肉汤!”说完,男子又冲着汤馆老板喊,“三中碗牛肉汤,多放肉,六个烧饼!”
老人没有再说话。她没有立即坐下,而是犹豫了一下,把右手插进了棉袄侧口袋,窸窸窣窣一阵之后,掏出来一张很旧、又很皱的五十元面额的纸币,递给男子。
男子没接,很生气的样子,说,“妈,你干啥?我有钱。”
老人将伸出去的纸币又慢慢卷进了手心,攥得紧紧得,半天没有塞进口袋。
“你的钱还要给妮看病呢!”老人说,“给你!”
这时,邻桌顾客吃完之后起身离开。男子赶紧拉着老人,坐到了桌子的两侧,然后冲着门外可能是他父亲的老人喊,“进来吧,有位置了!”
母亲无奈,只得将手中的钱又塞进了口袋里。很快老板把三碗汤、六个烧饼送了上来,儿子拿起一个烧饼递给父亲,又拿起一个递给母亲。
“我不吃,我不吃,你俩吃吧!”当儿子递过来烧饼之后,母亲慌忙摆手。
“你咋不吃,我要的多。”儿子的声音微微发颤。
“你俩吃,你俩吃饱。我吃恁多干啥,又不干活!”母亲依旧摆着手。
“妈,今天你就放心吃。别想那么多了好不好!”儿子的声音几近哀求。
“让你吃你就吃,别磨磨唧唧的。”一旁大快朵颐的父亲一边嚼着烧饼,一边冲着母亲没好气地说。
母亲转过身,冲着墙,用左手擦了擦自己的脸或者眼睛。由于方向正好相反,我没看清,但我想她一定是擦泪。她接过儿子递过来的烧饼,轻轻咬下一口,嚼了几下,低头喝了一口汤。
“真香。好吃!”母亲说。然后她夹起碗中的一片牛肉,放到了儿子的碗里。儿子急忙又夹起来,放到她的碗里。
我的心微微一颤。这一幕让我突然想起了一些很熟悉的过往,在我和母亲身上,在女儿和我身上,曾经无数次出现。
我的汤已经喝完,结了账,走出汤馆的时候,我又看了看这一家三口。他们都在安静地吃着,没有再说话。而在我经过的时候,我感觉一股暖暖的的东西从那张桌子上飘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