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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枚青苔的头像

一枚青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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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6/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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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深处,自渡一抹清凉

1.

小暑已过,真正是进入了一年中的盛夏季节。

下雨了。不徐不疾的雨,颇有几分温柔,完全不是盛夏的样子。雨中的风,很凉。这样的清凉,在盛夏的七月似乎是一种奢侈。

飘飘洒洒的雨在车灯前飞着,如碎银一般。马路上,夜归的人一手撑伞一手搂着身边的人儿,往灯火深处走去。于是,雨落在心里,暗自生长出温柔的根须来。

不觉想起午休时,细雨落进我的梦境。梦里,我在雨声中醒来,幽静之外浮着淡淡的清香。

醒来,我跑到屋外看荷塘。七月的荷塘是不寂寞的,清风虫鸣。绿茵茵的荷塘中,众荷喧哗,荷塘边的孩子们正嘻嘻哈哈着围着荷塘转。有个小男孩伸手扶着莲蓬,将鼻子凑过去深深嗅,笑容满面。而后,他把莲蓬拉近他的身前,我不知道他要做什么,生怕他摘了莲蓬,急忙喊:“别摘莲蓬。”男孩听见我的声音,赶紧松开莲蓬,抬头看我一眼,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头,扭身进了屋子。

我忽然有些后悔自己的那声喊。男孩就算真摘了莲蓬也没什么大不了呀,不就是一个莲蓬吗?其实呀,我不是舍不得这莲蓬,而是舍不得破坏了生长在天地间的那种美。男孩想摘莲蓬,也一定是感受到了天地间的这种美吧?

2.

枫香、松树、板栗树,还有玉米、丝瓜藤和黄豆苗,它们都被雨水浸润着。这些在清风中摇摆的绿,旺盛着生命,在我眼里,比春天的花似乎更好看一些。

总觉得盛夏的火热中有浅浅的忧伤,和冬至的欣喜对等。其实盛衰对应的,不仅仅是喜和悲,还有倒过来的峰与谷的关系。

入伏之后,蝉鸣,蛙声,鸟语,虫叫,不绝于耳,把夏天演绎成一段生命的乐章。

蝉整天竭力地叫着“知了…知了…”,那声音是喜悦的吗?它们不停地叫会不会累啊?百度后才知道,整天不停在叫的是雄蝉,雄蝉高歌是为了引诱雌蝉来交配。在交配受精后,雌蝉就用像剑一样的产卵管在树枝上刺成一排小孔,把卵产在小孔里,而雄蝉雌蝉在交配几周之后都会死去。

所有的生物来到这个世界,繁衍应该是一种本能。不过,令人叹惜的是,现代的人,连这本能也是要扼杀的。

忽然间,我有点羡慕这些无畏无惧的小生命,它们短暂而率性的一生,自在,自我。于是,蝉鸣化作成枝头的一抹绿,在盛夏的风里摇摇摆摆。

3.

小路两边,益母草、美人蕉、野菊……这些小野花默默生长着,有着不可言说的美。

我喜欢这些静默的毫不张扬的植物,它们在自己的状态里,自由自在安然的存在着。看着它们随风轻轻摇摆,很是惬意。

清风微微,从山坳吹到门前。我站在门口,看紫薇花微微地摇。板栗树长得真快呀,栗球渐渐大了起来,上面密密麻麻的刺也坚硬了许多。柿子还是碧绿的,柿子外皮还带点粉。雀子从树叶间飞出来,又落在旁边的梧桐树上。

梧桐树上是结的果还是开的花?举着黄绿的一簇,远远地看着,很亲切又有些神秘。

香樟叶子的绿已经开始显得有几分沧桑了,叶间结了小小的绿果子,在风里摇摆着。再过些日子,这些绿果子的颜色就转深了,变黑了,成熟了,再落下来。果子通常都被来往的车轮碾过,啪啪地响。那种轻微的啪啪声,细听,入耳,让我心头有种莫名的疼。

大约是我心里在揣测一粒果子所承受的疼痛吧。我曾拾起一些小果子把它们丢进泥土里,其实,除此之外我什么也做不了,一切自有造化。

每天清晨,天刚蒙蒙亮,屋后的鸟叫就开始了。我醒了,默默地听,而后,又迷迷糊糊睡去。再醒,鸟鸣更热闹,唧唧,戛戛,啾啾……婉转,动听。间或,还有蛙鸣,呱呱,呱呱……

这时,院子里就有人起了,他们说话,像早晨的鸟鸣,我听着,会感到踏实,温暖。

那天有朋友来我这里,他说,如果要我天天住在这大山里,肯定是不习惯的。我听见了,只是在心里说,我是习惯的。这个夏天,甚至这一生,我会一直住在这里。曾经有人说读我的文字会心静,我想,这可能是因为我在大山里住得久了,心静了,写的文字也带着静气了吧。记得以前,我有时因为自己书读得少,在大山里住着而有些自卑。现在转念一想,住在大山里又怎样,读书少又怎样,我一样生活得很充实。其实呀,人的一生何其短暂!我们没必要强求自己如夏花般绚烂,只求以平和的心情,安静的姿态,看花开花落桑田沧海,做一个洁净真实的自己,我想,生命的归依,也会是优雅的,是美丽的。

4.

门前的小溪边,一丛丛的鱼腥草已经很老的样子了,连穗子绿都老了,鱼腥草的花也渐渐谢得快没了,偶尔的一点白花,早就不是当初的纯白。还有那叶片上的斑点,也如老年人的脸上,手臂上的斑,藏着岁月的尘。

这岁月的尘呀,却过得如此地快!过几天就是大暑节气,再接着就是立秋了。生命轮回,就在这样的不知不觉里流逝。昨日似乎还是少年的我们,倏忽将老。

“风烟俱净,天山共色,从流飘荡,任意东西!”记得《与朱元思书》第一句就这样写。这闪着凉意的文字,不知怎地在我心里扑拉拉飞了起来,如鸽子一般。

突然想,如果我也有一双翅膀,将会飞往何方?这样想的时候我看见前方上空飞起了几只鸽子,一个个小黑点,像天幕下的音符。

我已经很久没有看见谁家养鸽子了。

油然想起了少年时代,我和哥哥在老屋的阁楼上也养了几只鸽子,鸽子多是灰色的,家的四周总有咕咕咕的叫声。灰鸽子露出柔软的腹部,在屋檐下蹲着,也会经常在屋前屋后的树木间灵巧地翻飞。

突然觉得自己还不如它们,羡慕它们能这样自由自在。又想,生而为人,哪里来的那么多自由自在呢?“从流飘荡,任意东西”吧!要不,我还能怎样呢?把心放宽,不急,让光阴慢慢经过。却还是想,过得这样快,大约心里终有些不甘,有些挣扎。

每个人总会在一些时候与不开心不期而遇,有时候感到疲惫,厌倦,觉得一切都是空。而这个时候的我,总会把自己置身于一个安静的环境里,让心停驻,或看看书,或打开背景音乐,单曲循环。我不需要明了那曲子里表达什么,我只需要它低低的声音在我周围环绕,任时间在安静里流逝。

昨与友闲聊,他说前日去摘了荷叶制荷叶茶,说荷叶茶清心火、平肝火、泻脾火、降肺火。问怎么制,答,将荷叶洗净切碎,晒干冲泡即可。既然制作荷叶茶这样简单,我想哪天也摘些荷叶来制荷叶茶。

人至中年,有意无意地对自己的身体有了更多的关注。也许,如今真只有一颗老心,不想和光阴较劲,顺着它来,顺着它走。

双手在这里打着字,心里就觉得自己仿佛真端了杯荷叶茶,氤氲在袅袅荷香里。

人生本是浮华一场,千万不能被眼前的困惑冲淡了美好时光,就这样简单安静地活着吧,学一株草,草荣草枯,都平静,都淡然。于盛夏深处,自渡一怀静谧,只管在心中种下一抹清凉,我相信,在有限的时间里,也一样能让生命绽放出自己最平实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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