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枚青苔
网站用户
走在秋的夜幕下，抬头，一丝弯月印在空中。
心里禁不住浅浅地悸了一下。
夜空无云，有清凉的风，月亮似乎浸在水中，树叶的剪影摇曳有如水中的草。素月如丝，柔和可亲，好像伸手便摸得着。但让人感觉又十分遥远，仿佛来自前生的印象,不但隔着空间，还有时间的距离。
忽然嗅到极淡的花香，循着香源找去，原来是路旁攒在一起又纷纷落下来的栾树细碎的黄花，都枯成这个样子了，居然还在幽幽地香着，铺在地上，很美。车碾过，人走过，花依然纷纷在落。枯花寒月，的确是太惹人了。
栾树花开花落，这是它的宿命。《红楼梦》里的那些遇见黛玉的花儿是好有福气的，黛玉一边葬花，还一边为它们吟诗掉泪，这些栾树花儿可没有那样的福气。其实，有福气又能怎样？人与花的命运是一样的，万物殊途同归，到最后都要幻灭。
由此漫上来的，是无端的落寞，千思万虑，无以诉说。许是秋天吧，才会无端生出这样的感慨？
秋的夜是一天比一天早了。昨晚一轮明月悬在空中，好看得很。月亮旁边的云朵也好看，棉一般。已经很久没有好好地看月亮了。有时抬头看，也只是匆匆瞄一眼，目光就投向别处了。别处也没有什么好看的，都是黑的夜，黑的树木，黑的影子罢了。
秋夜凝露，月光里，一些草尖上露水晶莹。人们说秋草黄，还好，我们这里秋草会绿很长一段时间，特别是茅草，简直就是葱绿，让人恍惚还在春天。想起下午在菜地边看见杂草里蹿出一根牵牛藤，不知怎地绕到野生的矮木上了，开几朵紫花，在秋阳下亮亮地晃眼。
细想，今天是农历七月初八，怪不得月亮弯弯如眉。清秋眉月，寂寥之极，此时此刻，我竟与它默默相望起来。田野中似乎还有单调的蛐鸣入耳，却并不真切。站定了听，又好像有许多的声音，又好像什么也没有。
想起小时候，睡在夜里，满耳都是秋虫的鸣叫。它们甚至在我家屋子里合唱，真正好听又好玩。我也捉一些虫子，捉得最多的是蝉。蝉的翅膀透明，在手心里扇动，发出嗡嗡的声音。我从不伤害它们，听一会，看一会就放它们到树丫上。那些蝉似乎是老实的，又或者是因为它们害怕而不敢飞了。那时也拾蝉壳，说是可以换钱。不过，我拾得太少，最后都是不了了之。再后来，我也不再拾蝉壳了，偶尔在路边的柳树上或草丛中看见它们，也还是会小小地怔一怔。
那样的日子已经离得很远很远了......
一个人，很寂静。感受着渐渐浓起来的夜色，心里想：回转吧！仿佛夜已深，秋也深了些，只是晚风还是细细的，凉凉的，是那种浅浅的秋天的味道。
回到家里，在临睡前的当口，遂起身掀开窗帘看了看窗外的月亮。头上的眉月还是如此孤凄。她在厚厚的云层里移动，时隐时现。看月亮如此奔波，我在想，她会累吗？
虽然我还留念着春夏饱满的绿，那样年轻的颜色，看在眼里，心里自然会油然而生出一种喜悦，但我还是喜欢初秋的，她没有炎夏的酷热，叶子的绿也是饱满的样子。毕竟初秋胜过秋冬之交的晚秋，一个“晚”字，就自带了许多落寞，许多惆怅。
时间总是快的。
这样的好秋，我是多么想留下让她慢一点儿行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