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的命

光秃的槐树枝被一阵猛过一阵的寒风吹的剧烈摇动，雪花漫天乱舞。

妈妈和奶奶在屋里围着火炉纳着鞋垫唠着嗑，五岁的肖燕哼着儿歌在旁边跳来蹦去。

“——————”，街上响起有节奏的竹板声。妈妈把身子靠到奶奶身旁耳语了几句，奶奶点了点头。妈妈走出了大门，很快，竹板声戛然而止。母亲回来时，手里牵着一条长长的竹竿，竹竿的另一端，是一个上了年纪瞎了眼的算命先生。母亲将他领到屋里，让座，倒水，把肖燕撵到外面玩去了。

肖燕在外面追着雪花玩了一阵子，觉得一个人玩没多大意思，加上冷风像刀子一样割着自己的小脸蛋，就想进屋。屋门紧紧关着，她使劲推了几次却怎么也推不开，就把耳朵贴到门缝上，听到那算命先生还在不住地说着什么。听了半天，她只听清了这么一句：“长话短说吧，你这姑娘就是小姐的身子，丫鬟的命啊。”当时，她不明白这话的意思，就跑到邻居家找小伙伴玩去了。

转眼间十多年过去了，肖燕已经出落成聘聘婷婷，如花似玉的大姑娘，那脸蛋，那眉眼，那身段，那气质，迷倒了不少男孩。每当肖燕从街上走过，总能吸引不少人的目光。提亲的人踏破了门槛，她竟然一个也没看上。媒婆不知跑了多少趟都是碰了一鼻子灰之后，也就悻悻离去很少登门了。

挑来挑去挑花了眼，肖艳就错过了择偶的最佳年龄。妈妈开始着急起来，不住地唠唠叨叨。爸爸倒一点儿也不急，他早就相中了一位小伙子，只不过一直没敢说。

现在女儿快三十了，和她同龄的女孩，早都结了婚。肖燕竟然一点儿也不急，她觉得自己是一朵最艳丽的鲜花。既然是鲜花，怎么能随便插到牛粪上呢？

爸爸在县里的琉璃厂工作，是一位灯工师傅，他相中的人，他知根知底，是他的徒弟小江。小江聪明好学，朴实勤快，很得师傅的喜欢。可就是有那么一点，小伙子家里的条件差了点，妈妈常年生病。长相嘛，要说配自己的闺女，那还真是差了一截。

逢年过节，小江会来到师傅的家里看望师傅，陪师傅喝上两盅。师傅越来越喜欢自己的这位爱徒，可就是不敢在妻女面前提及招婿的事。期间，肖燕有时也在家，不过似乎就没正眼看过小江。小江颇有自知之明，虽然偷偷喜欢肖燕，却不敢有非分之想。

时光如流，又过了四五年，状况如旧。肖燕的妈妈开始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了，甚至走在街上都觉得像做错了什么事似的 ，在人前人后，特别不自在起来。

肖燕的爸爸有一次喝多了酒就大着胆子跟肖燕的妈妈说起了希望招徒为婿的事。要在几年前妻子非骂他一顿不可，这天竟在长长叹了口气后默默点了头。

轻轻推开女儿卧室的门，妈妈强装笑脸开了口，没想到话还没说完，女儿就冷言冷语地回绝了，之后两人吵了起来。最后妈妈发了狠话：“那年的瞎子算命真准啊，你就是小姐的身子，丫鬟的命啊！我的小祖宗，你的事，我们以后不管了。”“你们那是迷信，我才不信呢。我的事以后也不用你们管了。”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唇枪舌剑，针尖麦芒。

肖燕半夜睡不着时，也开始琢磨起妈妈的话了：我本是小姐的身子？我成了丫鬟的命了?

父亲的徒弟小江呢，凭着自己的勤快和聪明，完全掌握了灯工制作的技艺，并搞了不少创新项目，独立制作了不少灯工作品，像“迷人的微笑”“一带一路”“我的强国梦”等等，每一件都构思奇妙，栩栩如生，在全国琉璃艺术展上夺得几项大奖，不仅收获了耀眼的奖杯和丰厚的奖金，还收获了甜蜜的爱情。姑娘是一位同样喜欢琉璃工艺、刚毕业不久的漂亮大学生，高挑的身材，个子比小江还高出半头。

小江结婚这天，师傅喝得酩酊大醉，他跌跌撞撞走在回家的路上，嘴里不住地念叨：“丫鬟的命呀，丫鬟的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