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的午餐

现在的学校，尤其是小学和初中的学校，大多建在交通十分便利的地方。可是，我上初中时的学校，却座落在半山腰上。光从山下走到校园，就得用上一二十分钟的时间。我当时不清楚学校为什么要建在半山腰上，以为是为了避开喧嚣，或许是为了节省耕地面积。后来才知道，那年一支勘探队勘测到那座山上有矿石，就投资建铝土矿准备开采，并建造了不少房子。不过没过多久发现矿石的储藏量并不大，就放弃了。那时我们国家也没钱，就利用铝土矿留下的厂房，改建成了学校。

校园里，绿树掩映，野草丰茂，环境幽美清静。远望是连绵的青山，西面蔚蓝的天幕下还有碧波荡漾的河水，看不到什么工厂的大烟筒，也听不到什么机器的轰鸣声。欢快的小鸟在高枝上蹦来跳去，偶尔还能听到不远处的山坡上老牛的哞哞声，或者羊群的咩咩声。

早上，天不亮我就和同学小军从家里出发了，我们得走一个来小时的山路到达学校。山路崎岖不平，还要拐好几道弯，我和小军往往是边走路边背着英语单词或者化学公式什么的，有时也讲些故事或说些闲话，六七里的山路似乎很快就到了。　

午饭只能在学校里吃。母亲给我准备的午饭，用一块方方正正的布包裹着，里面大多是三个煎饼，煎饼里面卷着三片煎过的豆腐干——这在当时已经是最好的午餐了。家里没别的经济来源，只有养着的一头猪到年底的时候卖了才见到几个现钱，可家庭需要支出的事项却有好多好多，平常的日子也就只能凑合着过了。记得那时村里只有一家做豆腐的，清晨早早挑了担子，敲着梆子沿着村里的大街小巷叫卖。有时遇到下大雨大雪的日子，未能割到豆腐，母亲只能给我放上几块咸菜片。大家带的午饭几乎一样，那时家家都穷，一年当中大家几乎是见不着馒头的。

每天上午下了最后一节课，值日的同学到锅炉房抬来一桶热水，大家围上去用搪瓷缸舀热水，有些就将带来的煎饼撕碎了泡上煎饼汤，或者盛上一大搪瓷缸子水凉着——吃煎饼要不时地喝口水，否则是难以下咽的。

只要天暖和，大家都喜欢端了热水，带上饭包，走到校园的树荫底下，绿草地上，三三两两的围着吃。树上的鸟儿也来凑趣，在高高的树枝上叽叽喳喳闹个不停。那一次，小军正坐在树下，背倚在一棵大槐树上，一手攥着吃剩的大半截煎饼，一手捏着半截红萝卜咸菜，嚼得津津有味。这时，只听啪啪嗒一声，树上落下了一坨鸟屎，不偏不倚正落在小军吃了一半的煎饼上，溅出好大一朵白白的菊花。

大家本来都说说笑笑的，这时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整个校园都静得出奇。大家的目光都投到了小军的身上，我们都知道，小军家里最穷，姊妹六个，爷爷奶奶常年卧病在床。

小军的脸色腾的红了，他尴尬地站了起来，转过身，拿着煎饼大步地走开了，一直走到了另一棵大树后面。

过了好长时间，我们才见他走了回来。看他好像噎得要命，使劲喘着气，抻着脖子什么也没说，直奔他的搪瓷水缸，左手拍着肚子，右手抓起水缸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水。

谁也没有说话，有的还故意大口的咬着干硬的煎饼，使劲地嚼着，似乎没发生过什么事似的。

学校所在的山上当初没有挖出多少矿石，但我们学校却培养出了许多优秀的人才。初中毕业之后，我和小军都考入了高一级学校，实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理想。转眼间三十年过去了，那次午餐的情景一直清晰地印在我的记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