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入淄博师范之后,我认识了赵晓明老师。他教我们《语知》课,三十来岁,高高的个子,温文尔雅,和蔼可亲。一口好听的普通话,抑扬顿挫,幽默风趣。
我很快就喜欢上了《语知》这门课,也喜欢上了授课的赵老师。对不少同学来说,什么修辞啊,语法啊,实词啊,虚词啊这些东西,枯燥无味,没多大意思,能应付着考个及格就不错了——那时还流行着60分万岁的口号。我却不然,也不知哪来的一股痴迷劲。课上听讲非常专心,做笔记十分认真。课下呢,完成了老师布置的那些作业,竟然开始搜寻相关的书籍,并如饥似渴的自学起来。找书难,自学也不易。这时,赵老师给予了我极大的支持和帮助。
他给我找了不少有关的书籍,有自己积攒的,也有从图书馆借来的,不断地满足着我的需求。自学会遇到不少的疑问,我就利用课间或自习课的时间到办公室请教他。每次走进他的办公室,他总是微笑着先给我搬过一把椅子,轻轻拍拍我的肩,让我坐下,然后再耐心地给我解答。第一次去的时候,我真有些受宠若惊,后来竟习惯了。
记得有一次我提的一个问题竟把他给难住了,他帮我查了手头的好几本工具书之后,仍然没有搞清楚答案。就抱歉地说,你先回去上课,我有空会找你。隔了几节课,他打发同学给我捎信,让我午休时到他的宿舍去找他。
师范学校教师的宿舍,是几排整齐的小平房,环境十分清幽。周围,生长着几棵枝繁叶茂的法桐,枝杈上不少鸟雀轻快地跳来蹦去,轻歌曼舞。赵老师住一个单间,面积不大,也就十来个平方吧。里面摆着一张木板床,一张旧的办公桌,桌子上整整齐齐的排列着好些书。赵老师见我来了,很高兴地招呼我坐到床边。先给我仔细的讲解了我之前提出的问题。可以看出,为了解答这个问题,他可是费了不少功夫。然后,他和我拉起了家常,问到我的家庭情况,也主动地和我介绍了他自己的经历。他生于贫穷农家,从小酷爱读书,颇有抱负,由于遇到文革,求学之路遇阻,但一直怀抱理想,务农之余坚持看书苦学。直到文革结束,国家恢复高考制度后,才终于圆了自己的大学梦。年近而立之年才从大学毕业,分到了淄博师范任教。
了解到我离校挺远不常回家的情况后,他说,自己老家有老人、妻子和两个孩子,每周周末都得回去看看,若我愿意,周末可以住在他的宿舍里。我当然是求之不得,在这里,比在学生宿舍清静得多,可以专心看书学习,想看到几点钟就看到几点。不像在学生宿舍,人多声杂,而且晚上一到十点就熄灯,我只能点上蜡烛看自己喜欢的书,所以立马就同意了。在那里,我用心阅读了赵老师给我推荐的不少书,周末过得非常的开心充实。
记得有段时间,可能由于常年的劳累,赵老师的腰疼病犯了,不得不在家里休养。抽了个周末的下午,我到他的家里去看望他,赵老师很热情的跟师母介绍我,并坚持着坐起身和我说话。我们交谈甚欢,一直以来,他真诚待我,就像对待自己的兄弟。“你现在还不到二十岁,正是读书的黄金时期。要珍惜现在的好时光,逼迫自己多读书。将来参加工作了,也不要忘记读书。天道酬勤,这是真理。”我使劲点了点头。“我不在学校,若学习上有疑问你可以去我办公室向孟老师请教,之前我已经和他打过招呼。他比我强,他在语言文学方面有很高的造诣。”
现在我也常常想起这些话,作为一名教师,能时时处处为学生着想,能敢于承认自己的不足,并毫不隐瞒自己对同行的佩服,这是多么难得、多么高尚的品质!
临走时,赵老师吩咐师母给我带上一大包自家地里种的已经炒熟的花生。我推辞不过,只好从命。回校的路上,阳光明媚,蔚蓝的天空中没有一丝云彩,路边的小草小花调皮地眨着眼睛。我细细咀嚼着籽粒饱满的花生,反复回味着赵老师的嘱咐,脚步特别的轻快,心里特别的舒畅。离校十几里的路,转眼间就步行走了回去。
师范毕业之后,我一直没有忘记赵老师的叮嘱。通过不断进修自学,在短短几年的时间,我就先后取得了大学专科和本科学历,工作上也取得了一定的成绩。多年以来,我一直谨遵赵老师的教诲,一直没有停止努力的脚步。荣誉呀职称呀之类的,也就自然而来,顺理而至﹍﹍
挚友常思,恩师难忘。三十多年过去了,我依然会常常忆起那个阳光灿烂的下午。赵老师至真至诚的叮嘱,就像那籽粒饱满的炒花生的清香,一直弥漫在我美好的回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