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宽敞明亮的琉璃艺术品展厅里,琳琅满目的艺术品博得了众多参观者啧啧的称赞声。我跟随解说员的脚步,流连于一间间展室,惊叹于一件件艺术品的巧夺天工。无论是象征“一带一路”意义的《跋涉在沙漠中的骆驼队》,还是暗含艰辛创业精神的《生命起源》的精巧组合,无论是曾在国宴上陈列过的《高贵的天鹅》,还是航天英雄收藏的《中国梦》,每一件都构思奇妙,独具特色。
突然,一件名叫《秋趣》的展品,深深地吸引了我的注意力,打动了我的心。或许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的缘故,我对他情有独钟,越看越喜欢。
在蓬勃蜿蜒着的南瓜藤蔓下,静静地斜卧着两个金黄的大南瓜。仔细瞧去,藤蔓叶须分明,翠色欲滴,一只嗡嗡哼唱的小蜜蜂在乳黄的南瓜花瓣上轻飞曼舞。其中一个南瓜的腹部攀爬着一只振翅而歌的蝈蝈,另一个南瓜的顶部匍匐着一只花红的瓢虫,瓢虫的两只小眼睛和身上的星点都发着幽幽的亮光。整个作品逼真美观,生动传神,尤其是上面的小昆虫栩栩如生,呼之欲出,充满情趣。
是哪位大师创作了这么精美的作品?怎么创作出了这件作品?费了多少工夫?带着好奇和疑问,我决定一探究竟。在漂亮而热情的解说员的引领下,我来到了灯工制作的工作间。
制作间并不大,中间摆着长长的工作台,工作台后面,一位五十岁左右头发有些花白的师傅正专心致志的劳作着。师傅左手边的工作台上,排着数十根五颜六色的玻璃料条,右手边,摆着数十件大大小小我大多说不上名字的制作工具。他的前面立着一件做了一半的花瓶样的工艺品,只见他左手攥着一条长长的玻璃料条,对着喷灯喷出的蓝色火焰,融化着其中的一小段,右手不断地变换使用着小钳子、小镊子、小剪子等等将溶化的玻璃棒小段在花瓶样的工艺品上方轻轻一点,一剪,一夹,一转,一扭,一接,一按,工艺品慢慢地灵动起来,完美起来,靓丽起来﹍﹍
这位姓薛的师傅性情豪爽,谈吐幽默。他饶有兴趣的介绍了自己的经历,他说他的爷爷、父亲都是做琉璃的,他家可算得上琉璃世家了。他自小遵从“赐子千金,不如教子一技”的家训,十几岁就进厂开始学起了琉璃工艺制作,先后学过好几个工种,现在专心做灯工。他文化程度不高,全靠师傅的言传身教,加上自己的刻苦钻研,经过几十年的摸爬滚打,终于成了颇有名气的工艺美术师。
我跟他拉起《秋趣》那件作品时,他更加兴奋起来,眉飞色舞,侃侃而谈,就像讲述自己孩子的故事,怎么构思,怎么创作,怎么起名,都讲的头头是道,声情并茂。
那一年,包括《秋趣》在内的多件作品被推选出来运到天津参加全国工艺品博览会。那天,他目送着这件凝聚了他无数心血和汗水的作品离开,就像送别要参军的儿子,期待着他早日立功凯旋。那次展览会上,西冶工坊取得了很好的成绩。
“那这件《秋趣》获奖了吗?”我迫不及待的问道。
“别提了,”他叹口气,说到,“这一件连展台都没能摆上,就不要说获奖了。当工作人员打开包装,正要取出它时,竟然发现,经过一路颠簸,南瓜的瓜秧和叶子已经碎了﹍﹍”
“哎!听到这个消息时你的心也碎了吧?”我不无同情地问。
“是啊,是有些难受。不过,我很快就平静地接受了这个结果。要知道,这琉璃品本身都是易碎品,在制造过程中易碎,在运输过程中易碎。”
“那几个月的心血不就白费了吗?”
“没有。东西运回来后,我就开始着手进行修复,进行再创造,又加进了一些新的思考和创意。现在想来,我很感谢那次的破碎,它使这件作品得到新生,它的艺术价值得到了极大的提升,后来在另一次更高级别的大展中获奖了。”
听到这,我感触颇多。2004年,身为国营大厂职工的他,不得不接受了厂子破产、自己下岗失业的现实,在痛苦和失落之后,他重拾信心,自谋生路。尤其是自从进入现在的工厂之后,他像小鸟翔空,又如鱼游大海,他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尊重,他可以随心所欲的创作自己喜欢的作品,他的人生价值得到了最好的发挥。
我又一次来到展厅,端详着那件精美的艺术品,我想,她的命运与薛师傅的命运是多么相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