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焦是我共事多年的同事,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毕业于滨州师范专科学校,从教后一直教着数学课。大凡教数学的人头脑都很聪明,老焦是特别的聪明。别的老师遇到解答不了的数学题时,总是找老焦帮忙。老焦不是那种循规蹈矩的老师,他喜欢开玩笑。和老师们开开玩笑也就罢了,他还喜欢和学生们开玩笑。所以在他的数学课上气氛格外的活跃,在他诙谐幽默的讲解中,学生们轻松愉快地弄懂了不少枯燥难解的数学题。
他为人豪爽,认识他的人都这样说。他喜欢结交朋友,社会各个阶层的朋友都交。别人有了困难有求于他,他会尽力帮忙,总是把别人的事当作自己的事来办。
他的业余爱好十分广泛,什么象棋围棋麻将,什么篮球足球乒乓球以及电脑游戏,无不涉足。不过,往往涉足不深,大多懒得坚持。他最钟情于两大爱好,就是嗜烟好酒。
刚毕业时,他分配到了位置比较偏僻的我们那所乡镇学校,学校建在村外的荒坡处,我们五六个人住在一个宿舍。他的烟瘾很大,每天大概要“消灭”掉两包。那时教师工资很低,而且还常常不按时发放,买烟都是一盒一盒地买,没有成条买的。有天晚上老焦因沉迷于下围棋忘了买烟,快到半夜时发现烟盒里空空如也,别人的烟盒里也正巧空了。老焦有些焦躁,在屋里团团转起来。别人都劝他忍一忍,外面正下着不大不小的雨,明天再说。他嘴里答应着,一会儿说出去上上厕所,却见不着人影了。
过了大约一个钟头的功夫,老焦从外面跑了回来,浑身湿透,真像只落荡鸡一样。原来,他是冒着雨摸着黑跑到村里买烟去了,到了临近的村里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小卖部。那时那里的治安状况不好,当时曾发生过几起拦路抢劫和入室偷窃之类的事。深更半夜的,小卖部里的人家根本就不敢开门。跑了好几家,好说歹说,终于有个胆子大的开了门,卖给了他一盒烟。他回到宿舍给大家一根根分着烟时,绘声绘色地把这事一说,逗得大家大笑不止。
那些年,每逢下了厚厚的雪,我们就想过过“阴天”,喝喝小酒,打打馋虫。通往村子的路很不好走,这时老焦干脆给村里的饭店打个电话,点上几个家常菜,要上几瓶便宜酒,让饭店给我们送到学校。因为我们是老主顾,饭店也很乐意为我们服务。做好了菜,他们装入盘子放进笼屉里,在漫天风雪中用担子挑着给我们送到学校的宿舍。这时候,学生们早已放学回家,在那荒郊野外的清静之地,赏雪饮酒,别有一番情趣。
我们五六个人微醺着说笑,调侃,唱歌,觥筹交错,其乐融融。老焦的酒量并不很大,却一点儿也不干赖,喝着喝着就有些醉意了。老焦喝多了,端着酒杯手打哆嗦,还扯着嗓子吼上几句流行歌曲,不过,基本上是不着调的,而且往往唱着唱着自己先“咯咯咯”大笑起来。他还喜欢在醉意中喷云吐雾,自诩为烟鬼酒仙。醉了也不罢休,再喝,有时就烂醉如泥了。他一喝醉,可就苦了同喝的朋友。老焦长得虎背熊腰,身材高大,把他弄到宿舍床上让他老老实实地睡下,有时得费好些口舌和力气。
老焦躺下后不久就开始打鼾,他的鼾声和别人不一样,他的鼾声节奏感更强,只是比别人慢上几拍,后音拖得很长,比别人高上几度而已。欣赏着这样的动静,别人一时半会想进入梦乡着实有些困难。若是有小偷半夜潜入,非得吓个半死不可。
老焦十分孝顺。家中老父亲操劳一生 ,过早离世。他在城里购买新房子之后,就把独居在农村的老母亲接到城里一起居住,夫妻尽心孝敬。
老焦重情重义。他读中学时交了女朋友小李,他们是中学同学,两人读书时已经确定恋爱关系。老焦高考顺利,而女友小李却名落孙山,只能暂时回到农村务农。但是,老焦对小李一往情深,工作几年后就和小李结成了夫妻。一年之后,他们有了活泼可爱的女儿。女儿自小聪明好学,学业一路顺利,后来升入了理想的大学。夫妻共同拼搏多年后,终于过上了幸福的日子。
那年,老焦感觉身体不适,到医院一查,已是身患恶疾。他几次住院,积极接受治疗,但是医生最终已是回天乏术。聪明而豁达的老焦知道自己时日不多了,时常自己忍受着病痛驾车拜会老友亲朋,脸上并不流露出半点悲情伤心之意。亲朋好友,本想安慰几句,见他谈笑风生,竟无从说起。待他走后,无不感喟老天的不公,无不叹惋人生的无常,最后无不悄然落泪。
年不过半百,老焦依依不舍地离开了他所挚爱的世界,撇下七十多岁的老母,还有恩爱一生的妻子和漂亮懂事的女儿,走了。送他走的那一天,他的众多生前好友都来了,这是最后的相见,这是最后的道别啊!
老焦走了快三年了,大家都很怀念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