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好久不见,你还记得我们吗?”我喊出这句话时,只有空空的回音。
还记得与你相识是在2013年的夏季,我意外地发现咱们竟是半个老乡。你是一个做事认真负责很有才华的数学老师,数学教得很棒,很受学生喜爱。每次我们碰到很难搞定的高中尖子生,你都可以轻易地把他们降服。所以,后来我们开始互相推荐。慢慢地,人脉网逐渐铺开,我们在异乡站稳了脚,安了家,生活开始步入正轨。而你,还是一个人风里来雨里去,裹在夜色中的你的身影被昏黄的灯光拉得好长。我们真的很心疼你!
我们隔三差五地催你:“什么时候喝你的喜酒?”你总说:“快了,快了!”终于,在2015年国庆节后的一个晴天,你跑来家里,送来喜糖,像一个中了头奖的孩子一样。你欣喜地说:“这周末我回老家领证去了,回来请你们吃饭......”那一天是我们认识你以来你最开心的一天,我们坐在一起,畅快地聊着。你说,接下来你打算先学车,然后买车......那一瞬,我用手迎着太阳,阳光下的我们距离美好的未来好近好近。
没过多久,你打来电话报喜说:“我要当爸爸了,宝宝已经42天了。”为此,你还专程跑来向荣升为奶爸奶妈的我们取育儿经,还向我们借读照顾孕妇相关的书籍。我还记得你颇有顾虑地说:“不知道之前自己吸烟喝酒对宝宝有没有影响,但是以后绝对再也不吸烟喝酒了。”你的语气那样坚决。那时候,冬日的阳光轻柔地洒在你身上,你脸上满是喜悦与祥和,眼中盈满暖暖的父爱。
然而,喜悦的氛围还没散,电话中的你失声痛哭:“宝宝没了胎心,停止发育了......”这个消息于我们而言不亚于五雷轰顶,更不用说你那已经哭不出声了的妻子,我们只能安慰她让她把身体养好,孩子还会来的。事后好几个月,你便很少来我家了,只是偶尔几次你的到来都是伴随着浓浓的烟味的。你从不在我家吸烟,就算是烟瘾来了,你也是在外面吸完了再进来。你说吸烟不好,但是你依旧低头蹲在墙根处,右手动作娴熟地夹着烟蒂,抖落那有着余热的灰烬。那半年,你吸烟酗酒,甚至把自己喝出了胃出血,因为你失眠。当然,这也是你后来告诉我们的。你怕来麻烦我们,面对我们的邀约你总躲着我们,你总说最近很忙。我们都知道你哪里是忙,你在自责恼恨自己。
我们总以为时间是医治悲伤的良药,旁人的劝都没用,得你自己走出来。谁知,你那样倔强,那样极端,你再也不是我们刚认识时的潇洒模样了。一连2个月,我们联系越来越少。再见到你,你的头发乱蓬蓬的,头顶已稀疏了很多,眼中也布满了红血丝,人特别憔悴没有精神,而且走起路来右腿也跛了。我们问起来,你平静地说你骑电动车被车撞了,司机跑了。我们让你好好治治,有困难我们帮你。你苦笑了:“没事的,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另外,你还告诉我们你离婚了......我们不知道这几个月,你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们也不知道你为什么把好好的日子过成了这样?但是,我们不忍心也不能够责备你。毕竟我们未经你之苦,怎劝你为善?
你的日子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过着,你也不上课了,整日在河边转悠钓鱼。我们心想:你这样也好,只要你开心,只要你能自己好起来。于是,我们也抽空陪你一起钓鱼。时间慢慢地过去了,2018年,你果真好起来了。听说你把之前的租房退了,搬去和你姐姐一起住了;你去机构上课了,还把自己的时间排得满满的......我们都替你高兴,你又活回来了。
往后的日子,平淡如水。你偶尔来我家里坐坐,每次我们留你吃饭,你都推辞说你刚吃过。虽然你话不像往常那样多了,但是衣着整洁的你显得精神了很多,你的眼中重新点燃了希望。每次送你离开时,我们都叮嘱“要好好照顾自己,有空了来家里大家一起玩玩”。你满脸笑容说:“好的好的。”
2019年底,与你微信中告别后,我们就回老家过年了。严重的疫情让2020年的年假难得得以延期。由于身处疫区,我们无法外出,只能退了车票,安心地待在家守着家人,原以为他乡的你也如此。然而,忙完琐事,人一闲下来,这心里就越是空落落的。我们忍不住想起了你,不知道你过得怎么样?发了好几条消息给你,本打算回浙江后我们一起聚聚。可是,你却一直没有回复。
3月28日我们顺利返回浙江,打开与你聊天的微信页面,上面一直是空白,除了我们发给你的几条问候,我们慌了。
终于,2020年的5月中旬,我们从你之前就职的培训学校得知了你的消息,一个我们至今都不愿相信的消息——你已经离世了。怎么可能呢?这怎么可能呢?有朋友说你3月份都还上了很多课,4月份你回老家去补办身份证呢,这这......我们不相信,让一个和你一起就职的朋友再细细打听一下。然而,见过你姐夫给学校负责人发去的信息后,我们不得不接受你真的已经离世的事实。你才30岁,重新振作的你不应该会轻生,那你到底是怎么离世的呀?那一夜,我们不敢闭眼,心里总是想起你。
我提议想去拜拜你,但是我们不知你家往何处,何时离去,又葬在哪里?没有人说与我们听,想是你怕麻烦我们。时至今日,每当走过我们一起走过的街道,一起吃过的烤鱼店,一起钓过鱼的小河边,我们总会不由自主地念起你,但关于你的消息却再没有一星半点。你像融化在空气中的尘埃,慢慢地飞离我们,再也看不见摸不着了!
如果真有灵性,我想问问你:“老乡,你有没有喝孟婆汤,不知道你还能不能够想起我们?如果能想起,今夜,能不能请你到我们的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