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明月

最爱看月。记忆中故乡的月亮又大又圆、皎洁明亮，令人神往。

十五的月亮最圆，最大，最亮，所以最期待的就是每月农历十五那天。尤其是一年一度的中秋节，圆圆的月亮像一个老工商联月饼，黄黄的，酥酥的，油油的。明净的月光下，和家人一起，饕餮着母亲分给我的香喷喷的月饼，这就是幸福的童年和少年。我要主动和文人们的中秋夜赏月此等雅事画一条界线：明月之下，他们是谈诗论文，我是专心吃月饼，但结果似乎是相同的，他们兴致盎然尽欢而散，我则打着饱嗝回味着月饼的味道尽兴而归。

喜欢有月的凉爽的夏天的傍晚。有月的夜空，繁星满天。星星围绕着月亮，眨着可爱的小眼睛，这时的月亮显得那么清雅、明净、淡泊。迎着月光，和几个小伙伴们自由地追逐着，欢声笑语充满着整个夜空。我们玩老鹰捉小鸡或是丢手绢捉迷藏等这些如今几近绝迹的游戏，而那时的我们是多么的快乐。累了，歇一歇，偶尔看见空中飞过萤火虫，便想方设法地把它捉下来，装到准备已久的玻璃瓶中，找个漆黑的地方，看着它在里面闪烁自己的灯火……得到自己想要的，就是一种简单而极致的快乐。

后来，我不可避免地成为家乡的游子，在喧嚣的世事中规矩地生存。快节奏的生活，让我近乎程式化地迎接每个黑夜和白天。偶尔抬望眼，曾经那么美丽的月亮，呈露出陌生的表情，缺少了自然和亲切。不知在何时，它跑到了城里，装点着车水马龙，这月，还是那枚令我遐想、承载过我快乐和灵魂的月亮么？

一个假日，我回到家乡，家乡没大的变化，月亮依旧明亮，只是我再也没有过去的闲情逸致。一切都不可复制。小伙伴们、小游戏们、萤火虫们都不复再见，曾经给我分月饼的母亲也溘然长逝……没有了母亲的故乡，依然是我血液中鲜活的故乡，但没有了母亲的故乡的月亮，却再也不是那轮心心念念令人回想的月亮。也才明白，那时那月那饼令我幸福，是因为合家团聚，岁月静好……曾日月之几何，而江山不可复识矣！故乡明月，自此烙上了思念的印记……

这令我追悔。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这么忙这么拼这么赶这么筹划，不就是为一点蝇头小利么，现在衣食无忧了，可是快乐还在么？亲人还在么？自己给他们带去过什么快乐？好不容易踏进家门，和家人没说上几句话，就匆匆别离，总想着来日方长地久天长，等到失去，才感痛惜，才明白时间的无情，才忏悔自己诸多随意的离别。最伤最痛是后悔……

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故乡的明月，我要学习李太白，与你碰杯，消解无奈与郁结。我要以梦为马，回到少年，重温那月光下的饕餮。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一切无可挽回，一切无可逆转。令人略感安慰的是，回忆里的故乡之月令我沉醉在饱满的幸福中，而天上高挂的故乡明月却给我一种成熟的思念。

这样的情绪使我记起一首诗来：独上江楼思渺然，月光如水水如天，同来望月人何在，风景依稀似去年……

（本文作者系湖南宁乡玉潭中学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