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湘明珠花鼓戏
肖义成
花般的秾丽,鼓样的热情,行云流响和方寸天地间,你如一个青春峭拔、花枝招展的少妇,热闹了山村的寒夜,活泼了人们的眼球。而今,你默默转身,渐行渐远,爱你的人们真情的呼唤,是否能博得你蓦然回首?
—题记
说起花鼓戏,大多数湖南人并不陌生,在这一方面,我知道的掌故不少,原因只有一个,我可能在花鼓戏上花费的时间比一般人更多一些。老中青的演员,无论是省花的还是民间的,我基本有个谱。省花我可以了解到何冬保、谢莲英、肖重珪那一代,中生代如刘赵黔、任寿云、李小佳等,而新生代则为李左、叶红、宋谷等。地方上的,我知道胡华松和李介华和曹正军三代的师承关系,如此种种,不一而足。
小时的记忆中,草台戏的印象非常深刻。秋高气爽的夜晚,月落乌啼,繁星满天,布满稻茬的田野上,覆着一层厚厚的白霜,小伙伴们打打闹闹,整夜在戏台下戏台上穿梭,买那五分钱一竹筒的葵花籽,可以香香的吃上个把小时,疲倦了,就爬上主东的草楼嬉闹着抢地方睡,那时,多半不是去看戏,而是去释放儿童的天性,但不可否认的是,草台戏是当时的村童们成长起来的一个为数不多的文化环境。
十三四岁时,有了一个半旧的录音机,家里整天放着两本磁带,一本是益阳地花鼓,至今记得花鼓戏名家李介华老师唱的《十月望郎》,在热闹喜庆的丝弦锣鼓的伴奏下,那没有一丝杂音的磁性的、干净利落的声音迸发出强烈的感染力;另一本则是朱海云和刘赵黔两位老师主演的《湘子渡药》,我被刘赵黔老师主演的那个机灵的梅香迷住了,她那俏皮的唱词至今都记得很清楚:
走得儿呀……小梅香领过了小姐的命,她叫我到长街去请郎中。小姐要我往东街去,我丫环妹子不敢往西街行。走得儿呀……小梅香离开了韩府地,好一似画眉子飞呀、飞呀、飞呀出了笼……自从我家韩姑爷修行去,丢下我家小姐她是孤孤单单、冷冷清清、半夜三更、鸳鸯枕上,真正是一个子单呃、单哟、单得儿单、单单溜溜子单。走得儿呀……小姐打坐在梳妆台上,菱花镜里想起我家韩姑爷,她是眼泪汪汪、好不凄凉、心思重重、重重心思,唉,真是一个子单呃、单哟、单得儿呀、单单溜溜子单呀。走得儿呀……小姐叫我去摆杯和筷,这金杯子牙筷子成双成对、成对成双、双双对对、对对双双,唉,只有我家小姐真是一个子单呃、单哟、单得儿呀、单单溜溜子单呀。走得儿呀 ……丢下我家小姐且不讲,想起我的张青哥哥他在厨房之中,挑水劈柴、烧茶煮饭、乒呤乓啷、丁玲哐啷,唉,可怜啰,造孽啰,他也是一个子单呃、单哟、单得儿呀、单单溜溜子单呀。走得儿呀……我在此地打闲讲,哦嗬,小姐在病房等郎中。两脚如梭朝前走,来此就是一凉亭。将身且把凉亭进,只见白发一公公。开言便把公公问,东西南北哪方人。
这段唱词不短,现在还能记得这么清楚,可见我那时是滚瓜烂熟,也可见我对花鼓戏着迷的程度。
从此,很关注刘赵黔老师,后来我才了解到,刘赵黔老师生于1946年,比我父母亲都还大,比我更是大了28岁,刘老师演梅香的时候,当在41岁左右。
后来有过一个碟片,巧的是那上面有李介华老师和刘赵黔老师合作的《十月望郎》:……(男)三个月(女)望我的郎是清明(男)清明时节是雨纷纷(女)站在一旁带把伞(男)免得妹妹被雨淋(合)衣呀子呀衣哟嗬嗨被雨淋哪嗬嗨(男)四个月(女)望我的郎是插田忙(男)插田时节莫留郎(女)心想留我的郎睡一晚(男)一人耽误十人忙(合)衣呀子呀衣哟嗬嗨耽误十人忙哪嗬嗨……表演技巧炉火纯青,气氛欢快热烈,情感充沛细腻,内容乡土乡情。可能是李老师上了年纪的原因,表演者是刘赵黔和代惠生。能一睹真容,心情非常激动、惬意。
《十月望郎》等曲目是在民间的土壤间成长起来的,因此有很浓郁的生活气息和现实针对性,再现了湖湘文化、生活习俗之余,也于平淡之中阐释了诸多哲理。如《游春》中吴三保的唱词:“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 又如:“这青山和绿水年年都在,人老了又怎能得转少年”,告诉人们要珍惜韶光;再如《蔡坤山犁田》中蔡妻所唱:“在家不会迎宾客,出外方知少主人”等语,则能引起看客们对自身的观照,自我审视待人接物的态度和方式,自觉进行调整,完善自我人格。
花鼓戏的主要伴奏乐器是花鼓大筒。
高中时,弄到过一把断弦的琴,竹筒、竹杆、木轴,应该是档次较低的花鼓大筒了,那时,大筒、二胡都分不清,省吃俭用花了七毛五分钱买了一副琴弦,请通晓大筒的舅舅装上,一有时间就杀鸡般的演练,不过难为情的是,至今也没练成。原因很多,对于一个课业负担沉重的高中生来说,没有时间是首要的。舅舅说,他就是小时利用放牛的机会慢慢摸索出来的。
琴没练成,但情结还在。如今年近不惑,条件好点了,买了一把好点的大筒,老想着有时间一定要拜高师学艺,找谁呢?自己屁都不晓得一个,但胃口很大,很想找卜再庭先生,网上一搜,得知卜老先生已在两年前去世了,不禁感叹唏嘘,卜老带走的,可是花鼓琴艺绝学啊!
只好网上另访高师,在网购大筒演奏技法书籍时,发现满世界都只有卜再庭、杨天福先生所编的大筒曲谱,于是查了一下杨天福先生,这一查不打紧,竟然发现他是我们宁乡麻山的!并且了解到杨老是湖南花鼓戏三把金大筒中唯一健在的一位了。大喜之后,心有隐忧,年近不惑的我,为生计奔波,又怎能抽出成片的时间去聆听垂垂老矣的先生的教诲呢?
后来获知湖南艺术职业学院的美女老师蔡霞正在进行大筒教学,并极力推广,心想总会有机会吧,于是内心稍安。
不管怎样,自己先练着吧。
一有闲暇,总要在网上看下花鼓戏,由于入迷,以致一个学生问我,为什么经常见你在半夜三更时往空间转载花鼓戏,我对她报以一个孙悟空一样的鬼脸,而花鼓戏群上的网友“云遮月”则把我称为“戏迷精”。这个“精”字,使我的身份马上飚升一个等次。
自得自乐之余,心中也有隐忧。因为只要打开与花鼓戏现状相关的网页,总传达出花鼓戏已经江河日下的信息,这里谈宁乡花鼓戏的保护,那里谈资阳花鼓剧团的没落,要不就是谈零陵花鼓戏的传承,连我们湖南省花鼓戏剧院都在去年改为了“湖南省花鼓戏保护传承中心”,这是一个多么妥协和令人败兴的说法!只谈保护与传承,置发展于何地?殊不知,发展,才是最好的保护!
想当年,李谷一在热烈的花鼓声中和湖南人民不舍的目送下走进京城,邢险峰、苏小路把湖南花鼓戏《补锅》带上了中央电视台的春晚舞台,“曾日月之几何,而江山不可复识矣”……
领导同志对花鼓戏的现状不止一次慷慨激昂的陈过词,2012年8月,时任湖南省委书记的周强观看了省花的《老表轶事》后,上台看望全体演职人员并讲话。他说,这是台真正的舞台艺术精品,对当前的意义重大……今天来有个重要目的就是要支持花鼓戏,振兴花鼓戏,要让花鼓戏走向全国,而且还要走向国际。但书记掷地有声的讲话终究不是灵丹妙药,面对如此颓危之势,谁又能力挽狂澜?
真正的力量在民间。我们或许能从民间的举动间看到花鼓戏振兴的希望:
2013年4月6日新浪show湖南戏曲网友聚会在宁乡唐市举办;
2013年7月22日,湖南花鼓戏宁乡首届戏友会在宁乡县城金砺小学举办;
2013年8月10日晚上七点,“2013首届湖南(桃花江)花鼓戏票友演唱会”在桃江体育馆举办……
花鼓戏的魅力,在戏友、戏迷们的举手投足间得到了尽情的展示,也必将被他们传承、保护、发展下去。
我,一把大筒,最为逊色,一副嗓子,破铜烂铁。但我仍然情系花鼓,并不吝为之摇旗呐喊,出谋划策!
(作者系湖南宁乡玉潭中学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