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扁担

早两天，女儿满周岁，父亲一早从乡下赶到县城。一个熟人告诉我，你父亲今天一早就挑了一担东西给你送来了，看样子不轻，你父亲好劲势呢，快70岁了吧？

父亲的劲势我是知道的，现在担百七八十斤没大问题，熟人的一句话，使我猛然觉得父亲很快就将步入古稀之年。这些年来，父亲就是用扁担撑起这个家的。

父亲的肩头，不知挑断了多少根扁担，父亲用扁担挑出了他的人生和我们的幸福。

父亲的扁担担过的东西很多，担过粪，担过稻谷，担过秧，担过米。记忆中，最为深刻的，却不是这些。父亲的扁担挑起了我们快乐幸福的童年。

母亲说，那时还只有你一个，去你外公家（从没见过外婆，所以不习惯称去外婆家）时，你父亲总是把你放在垫满棉絮的箩筐里，另一只箩筐里就放些送给你外公的物品，没有东西送时，就在那头放一块石头，后来你弟弟出生了，石头换成了你弟弟。这个记忆我是有的。后来又生了妹妹。我就不得不从箩筐里退位了。箩筐成了弟弟妹妹的专享安乐窝。一去外公家，父亲就挑着弟妹在前面一闪一闪地开路，母亲则照顾着我跨越那些田埂上的沟壑。如果恰逢雨后泥泞，父亲就会一肩挑起我们三个，我们三个像猪娃一样，弟弟妹妹一箩，我独享一箩，扒在箩边叽叽喳喳相视而笑，路边野花野草扫过箩底的声音又常使我们探头俯视。偶尔有受惊的蚂蚱飞到箩里，便抓住不放，饶有兴致地玩弄起来，并向弟妹显摆，引得他们蠢蠢欲动，雏鸟啼食般吵着要……父亲的扁担带给我们温馨幸福、不可复制的童年。

父亲的扁担挑出了我的自豪。

记忆中，破旧的小学操场上，二年级教室前，一棵泡桐树下，一个壮年男子担着箢箕从校门口忽闪忽闪的走来，担的是废弃的砖头，一个上午，那棵泡桐树下倒了三担砖头，还要两担才行。学校规定的。为了硬化走廊，学校规定每个学生完成五担卵石的任务。下午，他又来了，忽闪忽闪的，每一担都要到四里地外的一个工地挑。挑完后，老师和他打招呼，他将扁担搁在伞柱上，和老师礼貌地交流着。

他是我的父亲，第一个为子女完成卵石任务的家长。当时的我并不觉得有多么可贵，今天却令我无比自豪。

父亲的扁担为我们输送爱的供养。不经意间，我们三姊妹都已经成家立业了，父亲也在一点点老去，他们二老不肯跟我们到城里生活，每天在老家种瓜果，养鸡鸭，每到五月，父亲就会挑来黄灿灿的枇杷，六月，挑来的是桃子，七月，挑来的是玉米，九月，挑来的是橘子……次次都附加了禽蛋鱼虾等饱含父母深情的物品。

五尺长的扁担，伴随父亲走过千万里路，绵延了父亲对家人一辈子的深情……

（作者系湖南宁乡玉潭中学高中部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