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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远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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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1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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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了挖花生

花生,又名落花生。“麻屋子,红帐子,里面藏个白胖子。”母亲教给我的谜语,是对花生的形像写照。花生很普通,查遍唐诗宋词,没有找到描写花生的只言片语。搜尽网络,也只找到许地山的散文《落花生》。老先生在区区数百字中,也说花生“不像好看的苹果、桃子、石榴,……令人一望而发生羡慕之心”,“无论何等人都可以用贱价买他来吃”。

而今,奇食异果层出不穷,花生更显得普通了。自由市场里随处可见,餐桌上可信手拣来,年轻人甚至已不屑于吃它。前些年,年轻人办喜事,总要送给客人一袋喜糖、一袋花生,现在已变成两袋喜糖,没有花生了。逢年过节,以前是少不得花生的,现在已十有八九不再把它当作年货,银杏、腰果、松籽等时尚食品大行其道,花生是一天比一天地让人瞧不上眼了。

儿时记忆中,花生是最美味的食品。吃一次花生,如过一次年。

那时的农村,即使过年,也不一定能吃到花生。只有一个时候,是一定能够把花生吃饱的,那就是挖花生。刚刚立过秋,便有人突然想起似地问:“花生长得怎么样了?是不是该挖了?”切盼之意溢于言表。挖花生那天,即使安排再轻的农活,只要没有被派去挖花生,会认为生产队长有意不让自己讨好。

挖花生的前一天,生产队长在安排农活时要特别强调,挖花生不准带孩子,可以吃,不准带,收工时要翻口袋。尽管年年如此强调,年年还得如此强调。挖花生时,有人一边挖一边吃,队长会说:“专心干活,休息的时候吃不迟。”

休息时,一个个丢下锄头,来不及走到树荫下,也来不及擦擦手,便席地而坐,如饿虎扑食一般地扑向那些白生生的花生,慌慌地摘,急急地剥,匆匆地嚼,好一阵手忙脚乱,好一通狼吞虎咽,直吃得嘴角流白油,脖子伸老长,饱嗝一个接一个……然后才笨重着身子站起来,一边拍着肚子说“吃饱了”,一边还不停地朝嘴里送……这便是挖花生,便是一年里的美好记忆。挖完花生,就只能盼望花生再一次地瓜熟蒂落了。

孩子们不能下地挖花生,也就没有大人们大把哚颐的机会,只能盼着生产队里分花生。分到花生,大人不会让孩子们如挖花生般地海吃,一般都会对所分到的花生进行分级,只有不够成熟的“瘪壳子”、“嫩浆子”,才让孩子们吃掉,稍好的花生都要淘洗干净,经太阳晒干,留着过年吃。

无可奈何中,孩子们会想出自己的办法。

摘完花生的花生秸,就晒在生产队的稻场上,那里定是孩子们的天堂。他们会每人抢一堆,然后便睡在花生秸上,对其一棵一棵地重新进行审视,有时真能找到因看花眼而留在秸上的一颗两颗的花生。万一找不到成熟的花生,他们便会摘吃大人们懒得从秸上摘下来的“瘪壳子”和“嫩浆子”。尚未饱米的嫩花生,经太阳晒过,花生米缩了,花生壳瘪陷了,便叫“瘪壳子”。“嫩浆子”是尚未长米的花生子房,嫩嫩的,白白的,脆脆的,吃在嘴里有一种甜味,如果晒干则会更甜。

孩子们并不满足于吃“瘪壳子”、“嫩浆子”,有时也会用非常规的方法找到花生。一天晚上,我们已经睡下很久,我发现母亲打开了衣柜上的那口木箱,从箱子里拣出一粒花生,轻轻地剥了,拿在灯下细细地看,大概是在检查花生是否霉变。第二天家中无人时,我便搭了椅子,从箱子里抓出一小把花生来,美美地过一下花生瘾。然后便有了第二次、第三次……

不知是我偷吃的次数太多,还是另有其人也在偷吃,一段时间后,我竟发现,搭着椅子已抓不着花生了,从此便不敢再伸手。过年的时候,灶里的火已经点燃,炒花生的锅已经烧热,母亲打开木箱才发现,已再无花生可炒——木箱里只有靠墙的两个角落里还剩有极少的一点花生。父亲火了,母亲却说:“算了,放到过年也是他们吃,既然已经吃了,也就算了。”父亲也便不再追究。

为能吃上花生,孩子们还会不遗余力地寻找机会。挖过花生,如有一场大雨,孩子们会起个大早,戴上斗笠,穿上蓑衣,提了篮子,于天亮之前赶到地头,静待天亮后下地捡花生。挖花生时,无论拣得多么干净,泥里沙里总会落下一些。一场大雨,洗去裹在花生上的泥沙,白白的、亮亮的花生便会脱泥而出。只要眼睛足够尖锐,动作足够麻利,一个早晨下来,也定能满载而归。

时间稍长一些的雨后,孩子们还会第二次捡花生,只是此时已是花生芽子了。那些埋在泥沙深处的花生,第一场雨后是看不见的,只能待其在地下发了芽,芽子长出了地面,再一场雨洗去芽尖上的泥沙,才能一睹它们的芳容。花生芽子挖回来,洗净泥沙,可以煮着吃,也可以清炒了吃,尽管没有花生味美,却也不失为美味佳肴。

除了这些,孩子们还会到婚礼仪式上去寻花生。本地风俗,新媳妇进门,必须吃枣和花生。枣与早谐音,吃枣能早生孩子。“花生”则是变着花样儿生的意思,也就是既生男孩也生女孩。新媳妇进门接过枣和花生,只象征性地吃个一颗两颗,便会随手分给身边的孩子们。大人们还会把枣和花生藏在新媳妇床上,然后引导着孩子们到床上找,找到枣便说“早生”,找到花生便说“花生”。因为花生,凡有婚礼,总少不了大群的孩子。

那个年代,花生金贵,大人们总在盼着一年一度挖花生。对于孩子们,尽管难得吃到一次花生,但花生却天天牵扯着他们的心,是他们无时不在的念想。好在几十年以后,花生已经不再金贵,孩子们也便没有了关于花生的牵牵扯扯。完全有理由相信,越来越多的昔日珍品,会一天一天地变得不再金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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