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成风景

这是一家不算小的工厂，环境打理得井然有序，有专门的绿地、专业的花工，还每天洒水数次。绿地四季如春，常年有花，不时有果，连栅栏上也爬满了青藤。绿地中央有笔直或蜿蜒的步行道，有石雕、象形石、怪石和石桌、石凳点缀其间，甚是新颖别致。闲暇时行走或静坐其间，空气清新，环境优雅，让人心旷神怡。

这里的花木，虽说不上名贵，却也以知名者居多。每年开得最早的是樱花，叶还没来得及发，淡粉色的花便灿烂地开放起来，蓬勃地缀满了柔软的枝条。其间夹杂的红枫，更是如火如荼，把娇弱的樱花装点得愈发地妩媚。春寒料峭时节，僻在一隅的这一道风景，以其特有的灿烂和蓬勃，异常张扬地吸引着每一个路人。

这里曾经最为繁茂的是紫薇。扎实的主干擎起长长的枝条，一簇簇花将一根根枝条扳成弓形，然后便俯下身来，从夏末一直繁荣到冬初。然而现在，它们却不幸变成一根根树桩，呆滞地伫立于步道两边。有一段时间，花工另谋高就，它们也便风采尽失。花工折返后，或为重拾昔日风采，它们就被剪成了现在的样子。

这里还有桂树、樟树、红叶石楠，也有杜鹃、月季、紫玉兰，还有铁树、棕树、龙爪槐，更多的是我叫不出名字的灌木类和草本类绿化植物。造型也被花工弄得煞是好看，梯形、球形、塔形各领风骚。这是一个精致的所在，绿地格调匠心独具，树木花草错落有致，与周边环境浑然一体。

就是这样一个精致的所在，不知何时竟然闯进不速之客，一种显然不在规划之列的灌木，竟赫然地伫立于绿地中央，跻身于众多知名花木之中，成为绿地上的别一种风景。这物呈塔球状，高过人头，覆地三尺；其枝成蔓状，蔓上有刺；其叶常绿，春天开花，夏天结果，果小如豆；秋末冬初，小果着色，先桔黄，再酱紫，然后火红。在冬日的阳光下，叶和果熠熠生辉，给人春天般的温暖。

查过资料方知其为火棘果，又称救军粮，蔷薇科，常绿灌木，多用途花果植物，可药可食可观赏，生长不择地，生命力顽强，多见于旷野、荒坡、河滩地。此时我才想起，这家工厂其实就建在河滩上。建厂之前，这里是一片荒芜数千年的河滩。河滩上，曾经遍地芭芒和杂柯，杂柯中就生长有很多火棘，只是从不引人注目而已。

我来这家工厂已近五年，闲暇时常在绿地周边散步。这株火棘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又是如何长到今天这般大小，几乎没有印象。我发现它时，已如今天这般让人刮目相看。即使在这凛冽的初冬，在这名木繁多的所在，它的绿意盎然和红果累累，不仅构成了属于自己的独特风景，而且把整个绿地也点缀并映衬得生机勃勃。

对于这一片绿地，火棘本为异物，许是花工的疏忽，抑或是花工的偏爱，才得以长成今天的风景。时值今日，欲除去火棘，花工不舍，世人亦皆不忍。而且，这火棘长在那里，浑然天成，既自成风景，又与旁边的巨石相呼应，与周边的环境相融合，已成不可或缺之物。这株火棘或许会长期存留于此，日后或会更加引人瞩目。

火棘普通而渺小，然而当它长成风景，也便具有了独特的价值。其实，人也如此。在一个地方或企业，起初你可能很普通很渺小，不为人们重视和瞩目。但只要你肯努力，就会一天天强大起来，然后成为那个地方或企业的风景。此时若还能与环境融为一体，你便会成为那个地方或企业不可或缺的物件，还极有可能长成参天大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