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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远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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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01/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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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雪记忆

晚间去开车,车已被雪覆盖,前后玻璃上的雪,足有两寸厚。雪还在铺天盖地地下。一路上,我打近光看不见路,打远光也只看得见雪。雪,总是从车的左前方棉絮般地扑打过来,在挡风玻璃前面旋转着、飙升着。或许,这就是我憧憬多年的那一场雪,一场几十年不曾见过的雪。

我见过的最大的一场雪,降在上世纪七十年代初。我家门前的小路与路下的农田本有一米多高的田坎,可那天早晨起来,田坎不见了,雪把整条山冲夷为了平地。父亲到生产队开会,在这条不足200米长,每天走无数遍,熟悉得跟家里锅碗瓢盆似的小路上,他竟然掉下田坎数次。

就在那场雪里,我家旁边唯一的堰塘——王家大堰,被冰完全覆盖。那是一口很大的堰,足有10亩地那么大。母亲让我到堰里挑水,我才发现整口堰都结了冰。我抡起扁担去砸,居然只砸出几个白印。我又回家扛来锄头,方才砸出个比水桶略大的冰窟窿,然后才挑到了水。

再去洗菜时,堰堤上已集了很多孩子。走上堰堤,我发现堰里的孩子更多。孩子们开始只敢在堰边的冰上轻手轻脚地走,见冰结实,胆大的孩子便试探着向堰的中央走去。再后来,他们得寸进尺,居然在冰上蹦跳起来、奔跑起来,有的甚至在冰上玩起了摔跤、跳房子、丢沙包。

孩子们大概是玩腻了,也可能是真的很冷,我再次来到堰边时,发现有孩子居然突发奇想,从堰边拔来树根、茅草和狗牙根,在冰上烤起火来。我见了便大声呼喊:“伙计们,搞不得,赶快把火灭掉,回到堰堤上来!”可他们根本不听。直到我搬来几个孩子的父母,他们方才一轰而散。

这是我见过的最大的雪和最坚的冰。给我同样留下深刻冰雪记忆的,还有九十年代初,江汉平原上的那一场“牛皮凌”。

那年腊月二十六,是我在省城开会的最后一天。雨和雪下得不是很大,但风刮出了尖叫声,气温更是直线下降。吃晚饭的时候,我跟司机商量说,把你辛苦一下,我们连夜走。我担心第二天就走不成了。放下碗筷,收拾完行李,跟领导招呼都没打,我们就急匆匆地出发了。

在城里还行,出得城来完全是另一番景况,车轮下像抹了油,不能踩刹车,不能加油门,也不能打方向,随处可见溜到路边的车。我让停车看看,打开车门,脚刚落地,人还没有直起身来,就被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原来,城外比城里风更大,气温更低,路上虽没有雪,却全结上了冰。

我心里尽管想着三天后就是大年三十,但还是让司机掉转车头返回城里,意思是待冰化了再走。年轻的司机对我笑笑,然后打开后备箱,拿出了防滑链。装上防滑链,仍然不敢跑得太快,三百多公里路,我们跑了整整一夜。我数了一下,一路上竟有一百多辆车歪在了路边。

经过十里铺时,我感觉,风明显小了,雨和雪也小了。进入郭场,路上不再有冰。回到远安,既没下雪,也没下雨。后来才知道,那是江汉平原多年来少有的一场“牛皮凌”,直到腊月二十九才化凌,腊月三十才通班车。如果不是司机带着防滑链,那年的团年饭肯定是吃不成的。

这是我有生以来,关于冰和雪的最为深刻的记忆,不能说有什么意义,却增长了我的见识,丰富了我的人生。但愿仍在飘飞着的这一场雪,以及随之而来的持续低温,能为我累积新的更为深刻的冰雪记忆。同时祈盼,万万不可酿成灾害,损毁了冰和雪在我心目中至纯至美的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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