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车的回忆

读高一的女儿放了暑假，我带她来到农村爷爷家。在爷爷的农具间，她指着一件不认识的农具问我：“爸爸，这是什么？”

“这是水车，一种能把水从低处提到高处的农具。”

女儿眨巴着眼睛，显出一脸的迷惑。

这也难怪，现在的年轻人根本没有见过这东西，他们见到的是抽水机。在他们眼中，水车已是文物。我告诉她，水车由车架、车梁、车拐、车筒、龙骨、车叶等组成。使用时，车筒的一端放置在有水的低洼处，另一端搁置在需要灌溉的高处，龙骨环绕在车筒下部的转轴和车筒上部车梁的转盘上，车叶则安装在龙骨上。车水时，用人力踏动车拐，车拐驱动车梁，车梁驱使龙骨转动，带动车叶在车筒内如链条般自下往上滑动，进而将低处的水带到高处，达到灌溉的目的。

“我们把它抬到田里试试？”女儿好奇地建议。

“谈何容易！”想起车水，我的踝骨便隐隐作痛。

车水是一项明轻暗重的农活。车水时，车水者的双手扶在架在两个车架之间的横梁上，脚蹬车梁上的车拐，水陡时四人同车，水平时两人或三人同车，看似轻松的乡间漫步，实如攀爬陡坡，需步步用力。车水还要讲究配合，若有一人偷懒或用力不均，便很难把水车圆，且更为辛苦。无论如何，一天的水车下来，总是臂麻腰酸腿痛脚板皮疼。

车水还是一项危险的农活。车水时须步步谨慎小心，稍有疏忽就会掉拐，轻则车拐会打伤小腿和脚背，重则车水者会从横梁上掉下来，摔个肉破骨折也并不稀奇。记得那年大旱，我们生产队和邻队在同一个河潭里抢水，见潭里的水就要被车干了，双方都车起了“跑水”（即快速车，跑着车）。因尚未成年，个头又不够高，我一步踏虚了拐，车拐不仅打伤了小腿，整个人还从横梁上掉下来，摔折踝骨在家睡了一个多月……

“对不起，爸爸，我让你想起了伤心事。”女儿抓紧我的手，脸上写满歉意。

我拍拍女儿的头：“没事儿，孩子，好在这些伤心事都永远地过去了。我们现在已经有了抽水机，还有了喷灌、滴灌、微灌。车水这项辛苦而又危险的农活，在农村早已销声匿迹。水车也已成为历史，只有在那些不为人注意的角落里，才能偶尔见到它的身影。”

走出爷爷的农具间，外面是高高的蓝天和耀眼的阳光，我们父女相视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