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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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大当家，女大当嫁，这在那些仍属偏僻的山村来说，是个在短期内很难改掉的习惯。可是，阿良如今已二十二、三了，还不见有喜鹊落在这棵梧桐树上筑巢。这对其父老汉老说是一种耻辱。当他看到别的老人在那明媚的阳光下声声叫“乖乖”逗他们那可爱的孙子们时，他更觉脸面无光，总是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
小梅与阿良同乡。但他们两家却有着三代积怨。早在阿良爷爷那代，因两家为了一口井而大动干戈。结果，阿良的爷爷因受不了失败的痛苦而吐血身亡。这血海深仇深深铭刻在老汉的脑中。可由于他家只有他孤单一个兄弟，成不了大气候，几次寻仇都以失败告终。他也就只得隐忍含恨，把希望寄托在下一代。如今，他的三个儿子都长得身强力壮，眼看几十年的怨愤即将喷出，他就稍感安慰。
小梅只有一个叔叔。这给了他们这些家族主义者的当头一棒。他们只是等待这恶有恶报的厄运来临，他们自认倒霉。
阿良与小梅自小就成了一对好朋友。他们同在一个班，同去上学，同听月亮与嫦娥的故事，一同诅咒太阳的火辣，一同捕捉叫天子与蟋蟀，一同追赶野兔与斑鸠。房前的那片绿草地是他们追逐嬉戏的场所，屋前的水库是他们赛泳的天地；每天下午，他们共同去观望那五彩斑斓、变化多端的云彩：奔腾的白马，从天际飘来的轮船，凶猛的虎豹，机灵的猴王……幼小而纯洁的心灵结下了纯真的友谊。
初中毕业后，他们都以优异的成绩一同踏入了县重点中学。
人，一天天在成长。小梅已出落得如腊月中傲立的小梅花，在洁白无瑕的雪天中那独具的形象更惹人青睐。阿良也活脱出成了一个翩翩的大少年。在共同的学习和生活中，他们的心灵更紧紧地连在了一起。他们都默默地接受对方给予的爱与情。
然而，使他们痛苦的是，他们两家有着几代的怨仇，两家都极力反对他们的事情。特别是那个老朽的老汉更是暴跳如雷，甚至以罢阿良的课要挟，每当阿良从学校回到家里，他不是臭训阿良一顿就会给他几个耳光。阿良也因此有许多次都是鼻青脸肿着回到学校的。
又到了星期六。在那被爱情遗忘的角落里，起了一阵骚动。个个都盼着这个胜利大逃亡的那一刻。阳光真好，今晚又将是一个蓝蓝的夜。蓝蓝的梦似乎正在招着手。他们的心早已飞出那尘灰飞扬的教室。镭射厅那蓝、红、绿、黄等各色交辉的灯光，陶醉人的麦克风的呼喊与大幅摇摆的音乐，酒吧迎宾小姐的倩影，能洗一番清秋的按摩女郎，溜冰场的倩影与旋转，赛马场上的搏斗，无不充满无限的情趣与欢乐，缠绵舒适与温馨。
阿良与小梅在度过这艰难的一周后，巴不得立即钻进他们理想的处所去玩个痛快。他们已有好久没有这样在一起了。想起今晚，该会有多少缠绵与温馨啊！
可偏偏不如意的是，老汉早已在他们还未上完课就来到了学校。他是来接阿良回家的。多么慈祥的父亲，多么伟岸的前辈，居然屈尊来接小子回家！！
阿良一到家，他家的人就都全部围了上来。他成了全家的出气筒。他们强迫他向祖宗跪下忏悔，不然就要遭到割手指的极刑。阿良坚决不屈服。他想，小梅此时是怎样孤独、何等伤心。他清清楚楚地记得与小梅在一起的日日夜夜，那是多么值得回味呀!他下定决心用最大的牺牲来保持这份情。每当他们把他往下按时，他都巍然不动。
“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
“不让你与臭妖女在一起！”
“这又与你们有何相干？”
“你们干扰了我们的计划。”
“你们这样下去到何时才能结束？这样做到底有什么意义?对后代有什么利益？还不是仇恨越结越深、事情越闹越大？别人说怨宜解不宜结，而你们却越闹越凶，这又何苦？”
“我们不管这些，我们不允许你们继续来往，我们要复仇，我们要复仇……”一群人简直是发了狂了。
“揍死这个王八蛋，打死这个不忠不孝的叛逆！”
响声越来越高，包围阿良的圆圈越来越小，在狂呼中夹杂着一声凄厉的哀叫……
从此，阿良失去了心理平衡，他就在这个家庭中完全变了，已成为了一个“滑稽剧”的演员。小梅也被迫与另一个又丑又矮的组成了家庭。
他已二十五六了，可对家里人来说，他已经成为一个名副其实的“耻辱”！
门前清澈的井水汩汩流淌着，年复一年，周而不始，日夜不停。井口前也日夜躺着一个身影。
（晓月 于1993年12月13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