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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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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3/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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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弓着背影回来

父亲是弓着背影回来的。

夜深了,北风呼啸。屋外茅房,垂下冰冻排排。凄凉的夜,村里村外,已是万径人踪灭、千山鸟飞绝了。父亲就是在那时回来的。黝黑的脸额,新刻了几道皱纹,只有一层皮包骨的手背青筋暴露。父亲是弓着背影回来的。我是上午乘车回家度寒假的。

只有一年时间,父亲却似又老了十年。重逢之时,我却显露不出重逢的喜悦。望着那已近花甲的背影,我心酸楚了,我的思绪又回到了另一个夜晚。

那时,我正读高二。开学了,连过年也只能靠自家储存的点点东西而欢聚的一家,面对着三百多元的学杂费一筹莫展。父亲和母亲只能你望着我我望着你。没有他法,只有再借。父亲于是弯着他的背影出去了。第一天,空空而归;第二天仍无着落。父亲有点失望了。第三天,仍旧是很早就出去了。到天黑了还不见回家。我和妈妈已好几次到水库大坝去望、去等,都不见父亲的踪影。“也许你爸今天不会回来了!”妈妈说。

窗外,雨夹着雪,缠绵着;路,泥泞不清。夜,已静了,几家孩子的哭声也欲渐欲止了。窗边的煤油灯也疲倦地漫出那微弱的光,似乎也耐不住这夜的寂寞与冷清。

我和母亲坐在火炉旁,沉默着。“也许不会回来了!也许不会回来了”妈妈几次都重复着这句话,既好像自问又好像想得到我的回答。门上的钟摆个不停,滴滴答答的,清晰可听。突然,门响了两下,刚开始我们还以为是时钟的摆声。过了一会,又响了两下,但比前次重了些。

门开了,只见门前站着一位佝偻着背,撑着根拐杖的人。他湿漉了全身,泥满了衣裤。不听声音,还真以为是位要饭的人冻不住了才来歇歇脚取个暖的。只见他兴奋地脸抽动了几下:“借到了,借到了!”似乎拾到了金元宝。

这就是我的父亲吗?他是弓着背影挪回来的。

我木呆了,直到母亲把他扶到炉火边叫我进去才如梦方醒。那夜,我的床是冰冷的,但我的心被父亲温得暖和和的。

又是一个夜晚。又是父亲的背影。不同的是,已是近花甲的背影。那次是去借钱,而这次却是去日夜奔波卖苦力。为了我能念完这四年的大学,也为了能圆我这个“梦”。见我回来了,他显得很高兴。说的第一句就是:只要你读,无论如何,少不了你的学费!

这就是我的父亲,一名经常弓着背的父亲。望着他那道道皱纹和更弯的背影,我想,他是我的父亲,是普天下千千万万父亲中的一员,是千千万万名爱子如命、辛勤劳苦大众中的一分子。望着他,我不能也不会流泪,但我的心在呼喊:爸,我爱你!

父亲是弓着背影回来的!

如今,再也见不到你瘦弱身影、你音容笑貌、你弓着背的样子和那青筋暴露的皮包骨的双手了,你永远定格在了我们的心中。

(初稿于19956月完成、2020年3月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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