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田的传说
初冬的时候,我每天经过的花圃都艳丽无比:那里开满柔弱的紫花和蕾,在刺骨的寒风中摇曳着。“发发,我要,要摘。”一个小孩子吐着含糊不清的稚嫩声音要求她的妈妈。我看见那个皮肤白皙的女子摘下两朵矮牵牛花放在孩子胖乎乎的一只小手上,然后握着孩子另一只小手离开了。
第二天,我路过花圃,顺路看看美丽的花。令我失望的是,花圃里的花一朝之间被花工铲得干干净净。他们粗暴地用推车把花推走拿去沤肥。在平平整整的土地上他们犁开一趟趟沟,撒了种子,铺上蓝网罩着,继而整饬如初。“这儿种的是什么?”我问花工。“麦子!”他用浓厚的家乡话回答我。我摇了摇头走了。
可是,麦子一词就像风一样长了翅膀,呼啦啦打开了我的回忆。我曾经在一望无垠的麦苗初萌的土地上打过滚,爬到田头的榆树上捋青薄的榆钱甜甜放进嘴里,跟着大人屁股后面捉野兔子……待到麦子稍微长得饱满的时候,我们拎着桶在下过雨后的晨曦中到处寻找高大的梧桐树。梧桐树下的泥土很松,有着圆圆的小孔。拿手电筒对准小孔照。那些湿淋淋刚从泥土爬出来的可怜知了就被我们一一捉进桶里,成了饭桌上油炸的美味。别了,那些羽翼嫩绿的、那些乌油发亮的、那些爬上树梢嘹亮高歌的可怜的知了!麦子稍长些,我们提着篮子举着长长的钩子去勾槐树叶和槐花。槐叶用来喂兔子,槐花香香甜甜拿来做槐花饼。然后,一晃,麦子大了。
麦子长高了,灌了浆,生出坚硬的麦芒。麦子成熟了,我也成熟了。成熟的麦子承担了更多的心事。我常常四仰八叉躺在麦地里,嘴里衔着蓝色的紫蝴蝶花想远方,想或亲或不亲的人,想有人把我从麦田上带走。带走又怎样呢?陌生还是陌生,所到之处都是陌生的!我在陌生中熟悉,又熟悉了陌生。然后还是成为了自己。榆钱会成为过去,知了会成为过去,雪白的槐花都成了随风而逝的过去。还有那些轰轰烈烈的事,平淡无奇的日子。都会成为一圈一圈的麦圈。风吹着麦浪,吹到记忆最饱满的地方。然后,这一切都成了一团模糊……
月亮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