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
小时候,母亲同我一起逛集市。遇到相熟的人:“这是你女儿呀,眼睛可真大!”我欲沾沾自喜。母亲一盆冷水兜头泼下:“大什么大?你看她头发,长得像马鬃!”我和她走在一起,她各种嫌弃:“女孩子蹦蹦跳跳,像什么话?!你就不能安静下来。”她整天忙忙碌碌,忙着生活上的种种琐碎。我们谈话,她一定是剔薄的神情。
“我长大会去很远很远的地方。”“吹吧,你!”她不置与否。她不相信,我感觉不到她的关爱。于是,在她忽视的时候,我会失踪:比如去同学家,比如独自去一个陌生的地方。
后来,我终于离开她的视线,她的忽视到达不了的地方。
多年以后,再回故乡。她见到我,眼泪簌簌而下“你瘦了。你怎么这么瘦啊。”我们还是行走集市。不同的是,城市是熟悉而陌生的,街道是熟悉而陌生的,人却是陌生而熟悉的。而她一定拉着我的手,攥的紧紧。似乎怕一瞬间松开,我就像漫天飞絮去到很远的地方。
“街上车多,小心点。”她叮嘱。这点车还叫多?当我用脚步丈量远方时,哪一个城市不是汹涌的人群,挤的透不过风?哪一条马路不是车水马龙,车辆呼啸而过?但我始终不出声,任她拉着我的手小心翼翼地在这个小城里穿行。
她拉着我的手,叨叨絮絮,一路上捡着有趣的事讲我听。邻居家的长长短短。那些老邻居有的搬家,有的老了,有的已随尘埃已去。其实印象里的我所记无几。我只记的邻居家门口边的大杨树,还有蓝天飞过“咕咕”叫的鸽子。它们也老了。母亲很努力为我做事,煮我喜欢吃的食物。“这是野玫瑰酱,我用很多时间摘的。这是自晒蘑菇。这是干豆角。”她一样一样拿出来送给我。好像我还是那个没长大的孩子,仰头喊她拿糖……
离别的时刻终将到来。站台上,她和父亲一起站在车窗外,就像两棵秋天的白桦树。他们真的老了。火车缓缓开动,车窗鼓胀着呼呼的风。我默默打开手掌心,里面有一张字条:“孩子,妈对不起你。妈的心是平的。”一霎那,我泪如飞雨,滂沱直下。这一别又将经年。我和列车一样,把亲情留给故乡,把自己带到母爱触不可及的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