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年趣

晓瑜荣儿

每个人都有童年，每个人的童年都有不同的乐趣。我相信所有80后的记忆，最美好的莫过于过年那些趣味。一直萦绕在我们心中的年，充实、热闹、浓重而又真挚。不管岁月如何发展变化，留着我们心中美好的年趣，依然不灭。

每年到了腊月，父母便张罗着给我们买新衣，置办年货。跟着父母去赶年集，总是被镇上琳琅满目的商品，各色糖果和红黄蓝绿的副食所吸引。买年画、对联、门神和灶神画；买蜡表、香烛、鞭炮和灯笼；买新衣、鞋袜、礼帽和礼品；买蔬菜、糖果、瓜子和猪肉。大概的年货就置办好了，集市上的人从四面八方赶来，趁着天黑回去，每家的蛇皮袋里鼓鼓囊囊。讨价还价不绝于耳，孩童走丢或者对玩具感兴趣，忘记了跟大人，大人声嘶竭力地吆喝叫骂声；骑着毛驴，拉着牛羊来卖的，笼子里的鸡鸭飞得满地毛，狗叫声，叫卖声不绝于耳。到处充斥着喜庆祥和，改革开放后的小商小贩，将外面的新鲜玩意贩运回来，看热闹和被吸引的农民，个个围着看“西洋景”，个个都被新社会带来的冲击震撼着。

一切新的东西，都是从宽裕的人家开始。我的玩具和新衣，零食显然是拿不出手的。父母除了必须品，坚决不乱买。和别人攀比，似乎不是我的强项，但“玩”却是我的专长。年三十，父辈男童去了坟上，回来就贴对联，收拾神龛上贡品，父母准备就开始准备年夜饭了。父亲的炒粉条、猪汤炖萝卜；母亲的肉包子、饺子、凉调御面等，堪比任何的山珍海味。吃完年夜饭，母亲便给我们洗头、洗脚，将父亲发的压岁钱藏存在我们身上，预示孩子们来年平平安安，万事吉祥。

大年初一，我们穿上新衣服，从里到外的新衣，倍感自信，就去找小伙伴们，比谁的衣服好看。不给孩子从头到脚换上新衣服，父母脸上是无光的。跟在大人后面，去给长辈们磕头。孩子们只等着磕完头，就有爷爷奶奶们赏得糖果和核桃等。再挨家挨户地给一大家族的长辈们磕完头，口袋早已爆满。这下孩子们就用这些糖果和核桃，去“滚窝”。所谓的“滚窝”，就是找一片空地，用小锄头挖几个小洞。三个并排，一个大洞等不同形式的窝眼。每一组都有它的游戏规则。线外滚进去一个恰好在中间的窝，进去的叫“全糊”；两个进去的，只能拿两个，以此类推。进去的是“负窝”或者遗落线外，是多少赔多少。几个人参加都可以，每人有1个“赌资”，核桃或硬币分分钱均可。每人用滚的高低决定最先的出场顺序，这决定着“赌资”越多，越容易取胜，后面的人越得不到。我总是赢，因为我胳膊长，总是可以把核桃滚到恰到好处，别人鞭长莫及。看热闹的里三层外三层，我总是赢得“盆满钵盈”，衣服所有口袋都装满了回家。输完了核桃的人继续回家取了再来。你挣我抢，机会难得。手被冻得通红，鼻涕一把耷拉在嘴边的小屁孩，乐此不疲，笑得前俯后仰。核桃不过瘾，硬币分分钱，用同样的规则继续耍。态度却庄重，严肃起来。记得弟弟当时赢了满满一罐子零钱。输光的孩子都用新的纸币换取。玩“滚钱”比核桃有意思多了，但却引来新的竞争对手，比我们年长的，他们可不好惹。家家户户的门口，都有过年留下的“窝窝”。随着分分钱的不流通，现在已经再难寻觅了。

村里的社火又在开始张罗了。我玩“柳木腿”，每年演出不落下。孩子们抢着化妆，穿古装扮演各种历史人物。听着大队里的腰鼓声，锣鼓喧天，村民们夹着马镫，提着麻子，就跑来了。挨家挨户的“跑场子”给人家“壤院”，寄予冲淡霉运和小人，吓走小鬼和妖魔。鞭炮声，此起彼伏。锣鼓唢呐的悠扬，震荡的山河摇曳，村旁的柳树依依。村民们难得清闲，跟在锣鼓队后面。照顾自家的孩子，或者看“唱对子的对词”，丑旦在“耍怪”，各种夸张的表演，结合传统的戏曲，让村民喜不胜收。一直隔三差五表演到正月十五，参加乡里表演和比赛。

除了热闹的社火，我们热衷于初一去村里的庙上上香。远远就听见鞭炮齐鸣，闻得见香烟飘散，氤氲缭绕。供奉的神像，泰若自然，接受者每一个虔诚的香客，内心不同的祈求。大人们供奉出自己所拿的贡品，孩子们则喜欢分享一点大人们从香案上取下的其他贡品，以求好运。听说这里还愿的人很多，我也偷偷做过很多次祈求，以达心愿，乐在真诚。

一年难得吃上肉，白馒头。初二跟着母亲去外婆家。骑自行车，或踏雪寻路。外婆早早就烧好了热炕。煮了一大“暖锅”，几十里地就闻见满满的肉香。儿子女儿孙子们，大家都围在老人身边，炕上炕下都是人。外婆的小脚总是那么欢快，拿出一年晾晒的山货，分享给我们吃。山里人的年，比我们塬上的人要丰盛的多。山里火红的柿子，可以保存到二三月，依然甜蜜酣畅；木耳肉厚新鲜，放在“暖锅”吃火锅，更是一绝；花生和核桃，子饱粒满，油润生香；埋在菜窖的萝卜青菜，芹菜和菠菜，依然鲜绿湛亮；苹果和梨子，油腻饮食之后的甜品，败火通肠……

挑花灯，照内屋。挨家挨户灯火连天，十五晚上的灯笼大战，将最后的年味，燃烧尽红火的灯笼里。大人们做着灯笼，拿到来年的市场上去卖。我们看花灯，热闹喜庆自不遐迩。元宵节烧起来的灯笼，是孩子们肆意的欢笑，是一年又一次求学农忙的开始。

童年的年味，有着父母的温暖，同伴们天真的玩乐，老人们爱怜般的宠腻，以及村民热情洋溢，对生活充满了无限希冀的赤诚。那些随着记忆消失的“游戏”和流年殆尽的物品，也成了我们这一代人独有的回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