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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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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07/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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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中的那碗馄饨

如果要问我童年记忆中最美味的食物是什么,我想可能是馄饨吧;如果还要加上“印象最深刻”这个限定词,那一定就是馄饨了。

6岁以前被放养在农村老家,我根本不知道世界上还有一种美食——馄饨。在儿时的那段记忆中,如果能在平日里吃上带肉的荤腥菜,就是最有幸福感的一天了。但是这种日子可遇不可求,也只有碰巧家中来重要的客人,奶奶才会走路去3公里外老山集市买一点肉回来。在炒好的菜临出锅前,奶奶都会在我的碗里压实小半碗,再盖上满满一大碗米饭,然后神神秘秘招呼我过来,又指指外面,轻轻推出捧着大碗饭的我。

让自己的味蕾终于遇上馄饨这种美食,是在我准备上小学的那个夏天,随父母迁居到离老家30多公里外的一个小县城。

让人眼馋吞口水的馄饨摊就摆在那个小县城建新街的拐角处,摊主是一对中年夫妇,好像就租住在附近的一排平房里。有一天凌晨6点左右,我去市七中的操场晨跑,在建新路下面唯一亮起光的一个房间里,看到了赶早出摊的他们。黑黝黝的两扇木门,一边门扉虚掩着,一边门扉对着马路敞开着。昏黄的灯火笼罩下,响着咕嘟咕嘟熬制骨头汤的沸水声,摊主夫妇浸没一片雾气腾腾之中,影影绰绰,充满了人间烟火的美感。多年后,我在长沙一家连锁店吃网红馄饨时,曾咂摸着嘴回味起儿时那碗馄饨的感觉,总觉得缺少了一些味道——也许就是这一天清晨那对夫妇在满屋蒸腾的雾气中认真发面、擀皮、和馅的味道吧。

当时,去吃一次馄饨,对于我们这些刚从田埂里洗脚上岸的县城新居民而言,也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一般一个月里也只有1-2次机会,而且一定是在某个周日的早上。所以那些年,我和妹妹除了掰着指头盼望着过年和生日之外,就是眼巴巴的指望着每月的这一两天了。

那天一定是妈妈带我们去吃馄饨,而且总是只点两碗。好像30个馄饨就是两人的分量,一趟下到滚烫的沸水中,在一溜排开两个碗里,依次被放入酱油,食盐、葱花和自制的辣椒油。那辣椒油是摊主夫妇用切碎的红色干辣椒在滚烫的沸油中熬制,出锅冷却后呈现出略带黑焦的彤红状,舀一勺牵丝,拌入汤料中又辣又香。

等到馄饨端上桌之后,妈妈仿佛是在自言自语,又好像是对着我们说,也如同是向摊主夫妇解释什么:你们两个小孩吃不完这么多,老板,给我再拿一个碗过来。

她总是先在妹妹碗里舀两勺,又在我的碗里舀一勺,有时还会用勺子在我们的碗里再多舀一两勺汤汁。于是,在新拿的碗里就拼凑出小半碗的馄饨。她总是看着我和妹妹开始吃动之后,才拿起勺子吃她那小半碗的馄饨。

每次,这两碗馄饨都被吃得干干净净,有时甚至连汤汁都被一滴不剩的喝掉,好似我们三个人都吃得心满意足。

直到那一年的12月妹妹过五岁生日时,晚餐前,妈妈照例问起她——今天想吃什么好菜之类的愿望。妹妹却突然说:我好想完完整整的吃一碗馄饨。

这句话说得好没有道理!

我感觉很诧异,“今天才是星期三!”当时又想到“而且,即便现在想要吃,馄饨摊估计也已经收了。”

妈妈也是一愣,随后好像明白了什么似的,忙不迭的说“好的,好的!”

妈妈突然大方起来的态度不知为何又触发了我的感慨,勾起了一种不吐不快的诉说冲动,我也不假思索的又加上了一句——我也想完完整整的吃一碗馄饨。

妈妈显然是受到了极大的震惊,张开嘴欲言又止。片刻后,恢复常态的妈妈又自我解嘲似的笑了起来:我怕你们吃不完,浪费!下次点馄饨你们一定要吃完啊。

就在那个周日,我和妹妹终于完完整整的各自吃完了一碗馄饨。但是,我却清晰的记得,从那次以后,每当我们三人去吃馄饨,妈妈总是以买菜之类的借口走开,而又恰巧在我们吃完的那一刻准时回来,有时甚至是两手空空的回来。

多年以后的一天,妹妹来家做客,我看似有意确实无意的问了一句:要不晚上就吃馄饨吧。然后,突然又想起了什么似的,我侧过脸满怀希望的询问妹妹,是否还记得小时候我们三人吃两碗馄饨这个事情?

很遗憾的是,我没有从妹妹哪里得到期待的回应,因为她当时的表情是一脸茫然,仿佛这个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是啊,当时妹妹年龄尚小,而等到几年后她上小学时,我们不但能够经常吃到建新街的馄饨,还能不时去县城招待所买上一屉小笼包,喝上一杯热牛奶。现在,馄饨更是成为太稀松平常一道小吃了,只要我们愿意,完全可以作为一日三餐来天天享用,而且管够管饱,当然,前提是你的肚皮要能撑得下。

近年来,年逾七十的妈妈常常喜欢和我谈起往事。比如小时候因为饿肚子,她和大舅误食毒蘑菇导致差点丧命。又比如怀我时,因为要补贴外婆的家用,酱辣椒拌饭吃了三个月等陈年旧事。对于其中枝枝蔓蔓的一些微小细节,妈妈几乎都能如数家珍,让我们如同历历在目,身临其境。

但是,当我几次试探着问妈妈,是否还记得建新街上的馄饨摊?是否还记得分吃我们碗里的馄饨的事情?妈妈却总是含笑嗔怪道:这么久了,我哪还记得这么小的事情!

难道是我对儿时那段清苦岁月的记忆有误,又或者是想象中错把日本作家栗良平的《一碗阳春面》的故事套用到了那些年我们一家人艰苦奋斗的生活足迹中去了。

对于一些儿时往事的记忆,也许,现在的我已经不能完全确定了。但是,我能够十分确定的是,建新街拐角处曾经有一家馄饨摊,我们一家人刚到这个小县城的那几年,曾经在那里吃过馄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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